郎巴並不知眼前事,他隻一心傾聽背後馬廄裏的聲音,隨後娓娓道來:“馬的呼吸聲原來是大不相同的。普通馬的呼吸聲音粗重無序,馬王的呼吸聲音則綿長有力,你們先莫講話,且細細聽去。”
在場人麵麵相覷,沒有什麼人真的拿他說的話當正經話聽,唯有韓楓與清秋二人上了心,然而清秋站在人群中,即便用盡全身氣力,也隻聽到嘈雜的人們呼吸聲,哪裏能聽到馬的呼吸。
依舊是離娿敢問敢言:“大叔,我什麼都聽不到。我隻聽得到風吹過的聲音,充其量聽得見那馬廄裏的枯草摩擦聲。就連我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您是怎麼聽見馬的呼吸聲?”
郎巴笑了笑,本來已經微微麻木的傷口因為他這一笑受到擠壓,又變得有些刺痛。他“嘶”得倒吸了口涼氣,道:“傻丫頭,我並不是用耳朵聽的,而是用我的腿在聽。”
他此刻盤腿坐在地上,雙腿都跟大地相接,與常人的腿並沒有什麼差別。離娿愣愣地看了一眼,又看向了韓楓,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連她自己到了這時也不得不承認,郎巴瘋了。
但韓楓卻明白郎巴的意思,甚至他深切地體悟著他所說的話。在蒼梧之林為了救離娿時,他曾經用手“看”過,他的手放在地上,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看到了手上能夠感受到的一切,每一根毛發都變成了他的眼睛,甚至連與手相接觸的大地,也成為了他的眼睛。
大地連起了一起,郎巴坐在地上,馬兒站在地上,而這棕褐色的土地,便把它們連成了一體。在這個一體的世界之中,不僅大地是郎巴的耳朵。甚至連那馬自身,也成為了他的耳朵。
他並不需要聽,他隻需要放鬆感受,感受馬的一呼一吸,感受它鼻翼的扇動。
這雖是最輕微的顫動,但在如今的郎巴感受之中,他就仿佛坐在一個充滿了羽毛的墊子上,他飄在空中,風吹著那墊子一起一落、一起一落……而他也隨之起起伏伏,飄飄蕩蕩……
這種奇妙的感覺,或許唯有同樣破過障的韓楓能夠明白。
韓楓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也站在地上,他相信,此時的郎巴能明白他明白。
果不其然,郎巴對著他所站的方向溫然一笑,那笑容欣慰至極。隨後,郎巴不再跟離娿解釋,隻繼續講了下去:“曉灼便是馬王,但是夜的呼吸,卻又與它不同。”
清秋問道:“如何不同?”
郎巴並未來得及開口,韓楓已經答了出來:“曉灼的呼吸綿長有力,有序可循;但夜的呼吸卻時而綿長,時而急促,時而無聲又無息,全無規律可言。”
“正是。”郎巴點了點頭,“是那風在天馬的圖上吹過,我才知道老王爺是讓我以氣息來辨識天下馬。我眼睛雖盲,但從此以後,一身皆眼,要這眼睛又有何用?不要,又有何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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