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聽到此處,隻覺手上落了一滴水。他一陣心悸,隻覺心裏五味雜陳,竟不知該對明溪說什麼。他明明知道她這時在哭,卻沒有半句話能安慰到她。
明溪靜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了母妃,全天下跟我最親的人就是大哥。我那時想的總是簡單的,他說他會不得好死,我就又被嚇得哭了起來,然後就沒口子地答應了他。後來果如他所言,真正要給那兩個半夷女定罪的時候,父皇派人叫了我去。”
“我後來雖然去過幾次天牢,但總覺得去的地方和我六歲時去的不是一個。雖然點著許多火把,正中還燒著火盆,但我還是覺得很冷很可怕。大哥攥著我的手站在我邊上,我渾身上下也就隻有那一隻手是暖的。周圍的人烏壓壓的盯著我,父皇叫我到麵前,說了一句‘苦命的孩子’,然後就對其他人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我都不記得了,隻知道有個人往前走了幾句,蹲到了我身前。”
“那是個活人,可我卻覺得他呼出的氣都是冰渣子。我認得他,他是我二皇兄的舅舅,平時我見著他,也喊舅舅。他好像不大喜歡我們這些小孩子,總是跟我們說著一些讓人聽煩了的套話。我不喜歡他,看著他到了麵前,不由自主就往大哥身後躲,但那人卻一下子抓住了我。”
“當然,當著父皇的麵,他抓我也是輕輕的,卻讓我沒法再往後退。大哥說了一句‘侯大夫,別嚇著三公主’。他抬頭冷笑了一聲,說‘三公主都見過那般的陣仗了,還能被臣下的嚇到麼’,然後他沒再理會大哥,對我說‘三公主,那兩個半夷女就在這兒。她們害死了明貴妃,該由您來定罪。這兩個賤人……’他說到這兒的時候,被我父皇哼了一聲,他趕忙誠惶誠恐地改口說‘她們倆死不足惜,三公主別害怕’。”
“現在我回想起來當時的情形,才知道我父皇是因為他說了‘賤人’兩個字,有些生氣。畢竟我那時還小,這些話原本就不該進我的耳朵。可是……難道當時給我看的那些,就該是一個六歲女孩兒看的麼?那兩個半夷女被拉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血肉模糊,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我聞到那股血腥味,再看見那兩個活生生的血人,被嚇得大叫一聲,就躲到了大哥身後去。大哥蹲下身子抱著我,哄著我,跟我說‘別怕’,然後轉過頭去喝問說‘昨天還不是這個樣子,是誰用的刑?這背後的事情查清了麼?’那‘侯大夫’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張紙,說‘她們畫了押,自己承認因為恨代人對他們不公平,才在手指甲裏放了毒,本來想害死三公主的。’我那時被嚇得又哭了起來,拉著大哥喊著要回宮去,不要在這個鬼地方呆著,但那姓侯的卻一直不放,說一定要我來定罪。”
“這時父皇已經不耐煩了,揮了揮手,說‘一個小女孩兒懂什麼,既然已經畫了押,就殺了吧。宮裏那許多半夷女也都殺了,再從離都換一批過來就是。’我牢牢記著大哥的話,他說過不能殺,如果殺了他就要不得好死,所以一聽父皇說要殺,忙撲到了父皇跟前,跪在地上求他饒了那兩個半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