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詹凡在道德上雖然有可怕的潔癖,但在平日生活中卻很隨便。隨便到就著饅頭吃鹹菜吃得津津有味,枕著麥草睡地鋪睡得鼾聲如雷的程度。
這一點,就連韓楓都對他佩服至極,不過隨著倆人加深了解,彼此熟稔,韓楓漸漸發覺詹凡能吃苦並不是件好事。
因為當一個道德上有潔癖的人能吃苦時,他會無形給身邊的人一種壓力:你要是不跟他一樣吃苦,你都不好意思跟他說話。
這源於韓楓跟詹凡共同上路的第三日。從東平鎮趕到前邊的弋陽村要一個多時辰,走在路上二人無所事事,韓楓的戰場故事已經被詹凡榨得一幹二淨,到這時實在講無可講,於是詹凡終於開始用別樣的眼光審視著身邊的韓大哥。
“韓兄,你真了不起。”
韓楓打了個激靈,以為詹凡又起了跟自己比武的心思。他打了個哈哈,道:“怎麼忽然這麼說?”
詹凡皺眉道:“你功夫那樣厲害,但每天早上也不怎麼練功。唉,果然是我太笨了嘛,怎麼練也比不過你們這些天資就好的人。”他頓了頓,好看的眉毛忽地一緊,像是下定了決心:“韓兄,都怪我太偷懶。從明日起,我每天再提前一個時辰起床。一個月之後,我一定要超過你!”
韓楓聽了這句話險些從九灼背上栽下來。這幾日共處,全軍上下都知道年輕的小王子每天早上寅時就起來練劍。那劍聲呼呼,如同臘月的北風吹過整座軍營,讓每個人都睡不好覺。他若說自己偷懶,相信天下絕大多數人會羞愧至死,剩下的人則會羞愧地把臉埋到地縫裏,永遠不打算抬起來。
再提前一個時辰,那就是醜時。
這位小王子不用睡覺的麼?
韓楓聽了詹凡的決心之後,頓感兩肩往下一沉。他不是個甘於人後的人,更不希望在吃苦耐勞這項離都人最擅長的事情上輸到十萬八千裏開外,於是輕歎口氣,也下定了決心。
恍惚間,他聽到了白童的稱讚。
而接下來的日子,韓詹二人每天頂著兩個黑眼圈上路,詹凡終於再沒有氣力注意路邊的女人——他騎著馬都打盹。
二人一路這麼“友好”地較著勁,到了如通鎮上時,才覺得體力大半消耗在路上,萬一被山匪海盜發覺自己的身份,那可是大大不妙。
兩個人有史以來第一次頗有默契地決定酣睡一天。
而這一睡,便不知天昏地暗,直到鎮上傳來了慘叫和聽不懂的吼叫咆哮聲,兩人才朦朦朧朧地揉著眼睛坐起身子。
窗外已是日暮。夕陽伴隨著火燒雲染得半邊天都是紅的,而那紅對於兩人來說都是極為熟悉的:那是鮮血般的紅。
九灼和一丈黑在客棧的馬廄中不停地嘶鳴著,像是要竭力提醒樓上的主人小心。而後,客棧樓下便傳來了砸門聲。
砸門過後,緊接著的是踢門。
門板倒下,兩聲慘叫應該分別是客棧老板和夥計的。
韓楓和詹凡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分別拿出了武器。
赤虹劍的光芒映著夕陽,格外耀眼。而詹凡手中仍然是那把普通鐵劍,鐵劍上閃著沒有擦幹淨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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