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聽到這裏,又是氣憤又覺失望,暗忖自己若真是二皇子的後人,那往上數的祖先可沒做過什麼爭臉的事。
白童嗤笑一聲,道:“你以為他們是什麼好人嗎?代人說戎羯人是禽獸,時常南下來搶你們的東西。嘿嘿,輪到搶我們的東西時,就說阿金族和戴青族是不開化的蠻夷人,隻配給你們當仆婢。但在我們眼中,代人和戎羯人也沒什麼不同。無非是強取豪奪,滿足自己的欲望罷了。”
韓楓道:“那後來……”
白童道:“我們兩族的族人全被抓了,沒一個逃得了的。如今的蒼梧之林深處有座象城,是兩族族人居住的地方。那裏就是另一個離都,或許這麼說更合適,比離都都不如。”
韓楓明白白童話中的意思:每五年,離都的女孩子會被運到帝都去,同時阿金族和戴青族兩族的適婚女子中也會挑出幾千人送來離都。
白童續道:“不過,我們縱然無力反抗,卻也有法子拚個一拍兩散。兩族的大祭司下了詛咒。哼,非我族人若碰了我族女子,便會中毒,十年之內必死無疑……隻是如此一來,族中的女孩子的身體也變得很嬌弱,稍遇病痛便會殞命。本以為這招用出來,代國的人必然沒有法子抓走我族女子,豈料他們竟算計到了離都的人。”
韓楓這才明白為什麼遠途運來的夷女到了離都之後十之八九都會因為水土不服病死,原來是本身體質就弱。而剛到離都的囚犯娶了夷女後不出十年就會死,囚犯之後娶了夷女死的時間卻要延後,應該是因為體內已經有了阿金族的血脈的緣故。
前因後果都解開了,但自己曾祖父那時口口聲聲說因為夷女的事情觸怒了天威以致全家抄斬,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白童道:“你別著急,我自然慢慢講給你聽。我和青魘都是靈物,但也沒法子跟軍隊抗衡。眼睜睜見著族裏的女孩子被當成畜生一樣拉走,我們很著急,就找大祭司想法子。我們希望能夠從代國的上層著手,下令還我們自由,找了三十年,終於找到了你的曾祖父,也就是當年的二皇子。”
“他是同情我們的,也去勸了幾次代帝,可惜都沒有成功。他宅心仁厚,當時在朝在野風評都很好,而且他是死去的大代後所生,大皇子則是後立的代後所生,論起身份尊卑,他更算嫡出。那時總有人說代帝喜歡他,念在逝去的妻子份上也想立他為太子,我們便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邊,結果他卻被人算計了。”
“那天朝中派了人突擊搜查他的宮殿,找到了兵甲還有帝王才能用的冠冕。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就連代帝也沒法說情。而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原來如此。”韓楓聽到這裏,隻覺心中一悶,想起自己那位曾祖父,隻覺心向往之,同時也覺得為他難過。
白童又道:“萬骨丘的毒就是夷女帶出來的毒。要想解毒,就要先解了大祭司的詛咒。但這詛咒是集兩族之恨形成的,並不好解。那日施咒時祭司們曾發過毒誓,除非代帝三跪九叩,從帝都一步一拜,叩到萬骨丘,承認代國的罪過,否則這毒便永不可解。”
韓楓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說這件事隻能我去做。這麼麻煩吃力的事情,柳泉斷斷不肯的。”
白童笑道:“不錯,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青魘肯踏踏實實地幫他,柳泉自然也是答應了這個條件。但依著柳泉為人,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等他真的上了位,那一切就都兩說了。”
韓楓失神道:“但他畢竟比我走在了前邊。你希望我接下來做什麼呢?”
白童道:“你現在想事情比以前好了許多,就算南下,我也放心些。我不願意逼人做什麼,給你兩條路選擇吧。第一條,你若想救你妹妹,那麼咱們就去帝都。九成半的夷女還是都留在帝都的,就算不在,轉移買賣的記錄也在。第二條路,咱們往帝都更南去,咱們過江到風城花都找越王去!”
韓楓愕然道:“找越王?找他做什麼?”
白童道:“柳泉找邢侯做什麼,咱們就找越王做什麼。”
韓楓目光閃爍,恍然大悟:“你是說讓我勸越王也造反。讓我向他挑明身份,要他拿我當幌子借機起事?你要我也去做一個傀儡?”
白童道:“對。所以我要你想清楚,你剛從一個籠子裏出來,這才沒快活幾天,是不是有這個準備再進到第二個籠子裏去?不過你若要當帝王,這步借勢的棋是必走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急著等答案。”語罷,白童徹底不說話了,韓楓耳根清靜,這才覺得說完方才這番話,背心都是冷汗。
他長吐口氣,抻了抻腰看向四周。
林木蒼翠,鳥兒鳴叫……這是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他能夠做到剛從一個籠子裏出來,再進第二個籠子裏去麼?
而妹妹……他連虞天星都難以放下,更不用提至親的妹妹。
這一條路,該何去何從?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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