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著,卻覺身後被人推了一下,他回過頭,見那人正是杜倫。
杜倫撐著雙拐,在人群裏走得很費勁,好不容易才挪到了韓楓身邊。他臉上的神色倒是和其他的年輕人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他從小腿殘,本想著來個夷女能好好伺候自己,結果這一下子全都落了空。
杜倫明顯也看見了柳泉,他對韓楓一努嘴,湊在他耳邊說道:“我跟你講,柳小妹心裏肯定藏著事。你抽空問問他,另外再問問小令去了哪兒。”
聽到這句話,韓楓一陣慚愧。柳泉隻給了自己寒鐵劍,那是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他沒打算帶著瘸腿的杜倫一起逃,而自己也默認了這一點,沒對杜倫透出半句話。而至於卓小令的行蹤——昨晚上被柳泉的那番話震撼到,自己真的忘了這件事。
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但還是分了親疏薄厚啊。
韓楓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正要往柳泉那邊擠過去,卻聽周圍人的喧嘩聲逐漸變低,而那士兵的聲音則大了起來。
“別吵了,別吵了,都******別吵了!”倉啷一聲,其中兩名士兵拔出了腰刀,登時把這些離都人都嚇得閉了嘴。
另外一個士兵則從懷中掏出一卷布帛,展開來,高聲念道:“奉邢侯令,從今日起,離都二十歲至三十五歲的男子,凡四肢健全,沒有頑疾者,每日除下礦外,需集中練兵。練兵者,每日糧餉增三個饅頭!都聽清楚沒有?”
周圍一圈人,登時鴉雀無聲。
那士兵又道:“聽清楚了的,這就到礦洞門口去,有人給你們登記!邢侯說了,如果有力從軍卻裝病裝傷的,查著一個,便殺一個!全家老小都當作戎羯族的奸細,一起活剮了!聽見沒有!”
“是,是。”
人們登時都震驚了。家中的男丁們不敢不從,一個個連跟家人說話都不顧上,便往礦洞走去。
人群逐漸散開,男子們如一道洪流,推著韓楓身不由己地往礦洞方向去,他回過頭去,見杜倫早已退到了一旁,腋下撐著木杖,對他笑著揮手。
而再看向方才柳泉的所在,卻見那邊已是空無一人。
往前看,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哪裏還找得到那個白衣身影。
走不多時,韓楓便隨著眾人到了礦洞門口。
跟平日裏下礦不一樣,這時礦洞門口排了十幾張桌子,幾個識字的離都人在那桌子後邊,正幫麵前的人們挨個登記。與其他的登記一樣,離都人雖然都是囚犯,但內部還是有著森嚴的等級。譬如韓楓這種官宦之後,便不能和匪徒之後登在一起。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登名字的地方,幫他登名字的是個麵目如鼠的中年漢子,那人一見他便認了出來:“韓小太宰。”
韓楓對他一笑,認出這是自家鄰居龐九呈,祖上是因強搶民女獲罪的一個小縣官:“龐叔,幫我寫上我的名字吧。”
“好嘞!”龐九呈顫顫巍巍地在紙上寫了“韓楓”二字,眯眼一笑,“你們真好啊。若我年輕個五歲,也能跟你們一起練兵了。”
“練兵有什麼好的?”韓楓笑笑,“以後要是跟人打仗,說不定還會掉腦袋呢!”
龐九呈哈哈一笑,默不作聲,隻拿黑黢黢的手指頭往旁邊指了指,叫韓楓過去。
韓楓順指一看,見柳泉雙手抱在胸前,正笑吟吟地瞅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