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啞破碎的咳嗽聲飄蕩在有些昏暗的屋中。
陳施腳下微動,她想離開。
她怕病氣過給自己。
可她深知現在不能得罪陳鬱。
陳鬱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修長的手捂著唇輕咳,克製著喉間癢意,因著剛才的劇烈咳嗽,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紅潤,眉梢眼角也泛著紅意,倒是添了一點人氣。
隻那眉眼間若有若無的譏諷鬱氣尚未褪去。
“咳咳”
不知過了多久,咳嗽聲漸停,少年無力坐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板,背脊彎曲,低垂著頭,氣息有些紊亂。
陳鬱低笑,笑聲中無不是諷意,“養育之恩,嗬。”
府中養的狗都比他過得好,算什麼養育之恩。
思起往事,陳鬱心裏還是不可避免湧起滔天鬱氣恨意,像是一波波浪潮席卷而來,衝擊著他的全身,密密麻麻的痛意,恨,深入骨髓。
陳施神情微變,心有不悅,“若不是我,你早就凍死在那場大雪裏了。”
陳鬱閉了閉眼,並不想多說什麼,他現在一心隻想複仇,與陳施多說無益。
“明日送我進宮。”他必須掌握實權。
陳施不滿他命令式的語氣,皺了皺眉,“陛下她還未”
陳鬱眉間掠過一絲陰鬱之氣,語氣幽冷低啞,像是躲藏在暗處的毒蛇,引人不寒而栗,抬頭望著他,墨眸黝黑深冷。
“陳大人有辦法的,對嗎。”
陳施張了張嘴,視線觸及陳鬱冷漠的臉色,驟然咽了下去。
“我可以幫你,但我要從你這裏拿一塊免死金牌。”
“不論日後你會是什麼結局,必須保我陳家無恙。”
聽著她肅穆的語氣,陳鬱嘴角淺勾,眉梢微挑,稚嫩的眉間竟是縈繞著一股妖邪之氣,“好啊。”
免死金牌,嗬,他可不是良善之輩。
君子承諾,他亦不是君子。
他隻是從地獄歸來複仇的一個可笑人罷了。
陳施不知他心中作何想,從陳鬱手裏拿到刻有玉璽及金龍的金鎖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塊金鎖象征著陳鬱的身份,但於陳鬱而已,不過是塊暖不了身,飽不了腹的無用東西罷了。
聽著不過一會兒便消失的匆匆步伐,陳鬱眸裏劃過一絲譏笑,唇角淺勾,神色涼薄,攏了攏披風,卻還是感覺身上寒涼一片,似乎怎麼也暖不了。
他也早已習慣。
從重生歸來,身上沒有一日是暖的。
窗外寒風凜冽,襲進了屋中,本就昏暗陰冷的屋子,更是充滿了徹骨的冷意。
笑意斂去,陳鬱低頭望著青白的手,神色恍惚,無意識低聲呢喃,“還在啊。”
做成人彘後,他還苟延殘喘了一年之久,重生歸來,可笑的是他竟然會不適應手腳。
爐裏的火花忽現忽滅,秋風蕭瑟,一切歸於塵土。
少年抬眸,望著窗外淒涼景色,低喃道:“冬天要來了。”
要下雪了。
他生於飄著大雪的冬日,
死在了漫天飛雪的夜晚。
重生於風雪交加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