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裏一片平和,殊不知這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南宮嘉德殿內,淒厲的咳嗽聲傳出,並且有愈演愈烈之勢。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群宮人淩亂的腳步聲,以及一個宦官低沉而又尖利的叫聲。
“蹇碩啊,讓他們都出去,朕想靜一靜。”龍床上的皇帝劉宏極其勉強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旁邊一個健壯的中年人趕忙攙扶起皇帝,讓其靠在床榻上。然後朝著其他的宮人侍女擺擺手,將那些侍者驅趕了出去,走到門口,關上了殿門。
“咳咳,蹇碩,你過來。”劉宏對著蹇碩招手,但是抬起的手臂卻不受控製般的下垂,耷拉到床邊。
“是,陛下,臣在。”蹇碩連忙站到劉宏身側。
“朕要不行了,這皇宮裏,能托付大事的也就唯有你了。咳咳,你願意為朕分憂嗎?”劉宏麵色有些潮紅,聲嘶力竭般對蹇碩說道。
“臣生是漢臣,唯有為陛下盡忠效死,不負天恩。”蹇碩聽聞,當即後退兩步下拜,語氣堅決地說道。
“嗬嗬。”劉宏自嘲的笑笑。“到頭來,唯有你這麼個小黃門才是朕的肱骨之臣啊。想當初朕從河間來到洛陽時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回想起來,往事如昨日發生一般,可真是曆曆在目啊!”劉宏感歎道。
“如今大將軍掌握朝政,皇後又在後宮專權,還毒死了榮兒。我恨啊!恨不能殺盡那些人!咳咳。”劉宏情緒異常憤怒,說到激動處時,又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朕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皇帝,這天下越來越亂了。朕當然想中興大漢,可是努力了這麼多年,終究是一事無成,反倒這天下越來越亂了。遠的不說,就說那些黃巾蟻賊,就讓朕頭疼的不行。不過朕也發現了這社稷的弊病……咳咳咳,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朕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協兒。朕對不起他的母親啊。”劉宏不看蹇碩,自言自語的哽咽道,眼中也浸滿淚水。
“愛卿啊,朕把協兒交給你了。你現在是上軍校尉,雖然其他幾軍裏有何進的人,但是你一定要幫朕把協兒扶上大位。等朕走了,你就扶立協兒繼位。朕知道你和張讓趙忠他們有矛盾,但是為了大漢,為了朕,去找他們吧,你們一起支持協兒的話,勝算能大些。也不枉朕這麼多年對你等的照顧……咳咳……”劉宏連說了好多話,又不住的咳嗽起來。劉宏看了一眼手中的絹帛,上麵赫然是一團殷紅的血跡,劉宏苦笑一聲。
蹇碩聽聞撲通跪倒,滿臉淚水。他心裏明白,劉宏如此說是要托孤於自己,皇帝馬上就不行了。蹇碩入宮時飽受欺淩,時常被其他的宦官責罵懲罰,是劉宏心中不忍,才將蹇碩帶在身邊侍候。蹇碩死忠於劉宏,自然是遵從皇帝的命令。連忙說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全力支持二皇子繼位。”
“太後就在後殿,朕去以後,先別告訴她了,省的她老人家傷心。而後先誅殺何進,再報喪於天下,否則你等不是何進的對手。何進死後,讓司空劉弘任大將軍。劉子高文武雙全,又是漢室宗親,你拿著朕的手詔去找他,他定會幫助你的。等過些年協兒年紀大些,再把權力交個他吧。切記,切記。”
“陛下,大皇子和皇後怎麼辦?”蹇碩小聲問道。這個問題蹇碩問的很直接,畢竟這樣的事情涉及太多皇室紛爭,必須要處理好。
“皇後何氏,善妒暴躁,舉止無方,遷居到北宮溫飭殿,不可外出。至於辯兒……”劉宏眼睛一閉,不再言語。因為他心中也十分矛盾,即便自己不喜歡何皇後,但是劉辯還是自己的兒子。劉宏眉毛皺起,過了會兒才說道:“封弘農王。”
“臣遵旨。”蹇碩叩首。
劉宏此時滿臉蠟黃,形神枯犒,眼窩深陷,氣息奄奄,顯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隨後殿內又是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悲愴淒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