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月嬌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睡過了頭。

今天是她師父下葬的日子,她記得自己料理完師父後事之後又在他墳前陪他說了半天話,後來實在太累就靠在旁邊的大樹上休息。

沒想到這一覺居然睡到了天黑,陸月嬌才要站起身卻被突然湊到她跟前的大臉嚇了一跳,“啊——”

對方緊忙捂住她的嘴,“噓!是我,秦遠方,別叫。”

秦遠方?

陸月嬌瞪圓了眼睛。

她此時腦袋還有點懵,畢竟秦遠方這個渣男已經消失多年,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師父的墓地?而且師父的墓地是公墓,周圍修整得幹幹淨淨,哪來的玉米林?

陸月嬌的目光落到秦遠方臉上,月光如練,隱約照見對方的臉,她已經很多年沒見秦遠方,壓根忘了他長什麼樣子,現在看輪廓倒是依稀記起什麼。

斯斯文文,瘦瘦弱弱,戴著一副眼鏡裝文化人。

二十多年過去,渣男居然沒老?

陸月嬌記得74年那會兒,秦遠方是跟自己同一批下放到東河村的知青,那批知青不多才六個人,秦遠方算是裏麵長得比較好看的,加上他會吟詩作賦,很受村裏姑娘的喜歡。

“嬌嬌,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嗎?這裏蚊蟲多,咬得我腿上手上都是包,但是為了等你來,一切都值得。”

陸月嬌聽到秦遠方的聲音,下意識往旁邊躲去,就是這個渣男當初毀了自己的名節。

秦遠方不容她閃躲,一把握住陸月嬌的手,深情吟誦起徐大師的詩歌,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

在每一秒鍾上允許開花。

……”

陸月嬌驚呆了,倒不是為徐大師的詩歌驚豔,而是這個聲音配著這首詩再搭配玉米地讓她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是她噩夢的開始。

難道她……

陸月嬌想到師父臨終前拉著她的手對她說,“小嬌,師父希望你能夠活得輕鬆點……”

她當時心中就想,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她或許能活得輕鬆點,可沉甸甸的人命壓在她身上,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輕鬆。

不過為了能讓師父走得踏實,陸月嬌還是笑著向師父許下承諾,

“等送走您老,我不做老姑子了,踏踏實實去相親,找個跟我一樣不能生的,然後我們領養個孩子,爭取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不辜負您老的期待。”

“當然,等孩子長大了,我就把醫術傳給她,一定讓您老後繼有人,好不好?”

老人家含笑而終。

師父離世時已經95歲高齡了,他沒有受過一絲病痛,隻是身體機能老化,實在不能繼續運轉了。

這是喜喪。

在這之前,陸月嬌打電話通知了師父在國外的兩位兒女,兒女卻沒有回來,隻轉了一筆錢讓陸月嬌代辦葬禮,可師父走的時候並不孤獨,那些曾經受過他恩惠的人們都來送他了。

靈堂擠滿了人。

每一滴灑下的熱淚都是師父與人為善的回報。

……

難道她的人生真的重來了嗎?

這個想法刺激得陸月嬌一陣陣頭皮發麻,不不,怎麼可能發生那麼離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