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離梟和天綣正經過一叢花圃。離梟的手悄悄與她的相扣,神情能多溫柔就多溫柔。心裏卻在瘋狂地拉著警報,十分慌張:沒了裴雲槳,又來了個青蛟,總有人惦記他的卷卷可怎麼辦?他如何才能將她穩穩關在手心?
忽然有異風掠過,刮得花叢一陣倒伏。正處於緊張中的離梟一把將天綣護入住,趁機抱了個滿懷,衝著風來處低喝道:“是何妖物?出來!”
花間簌簌一動,爬出來個灰皮小獸,就地一滾化作一頭灰毛的小童,跪伏在地上蜷成一團,一聲不吭。
天綣眼一眯:“風傒。”
那天從春深澗,她昏過去之後,離梟見她手裏仍拎著風傒的尾巴,小獸已經蘇醒,滿臉驚惶。離梟當時心急如焚,顧不上理它,順手將它一扔,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今日它倒主動送上門來了。
天綣俯視著小童:“你來做什麼?”
風傒頭都不敢抬,聲音哽咽:“風傒誤信妖魔蠱惑,犯下大錯,求上仙治罪。”
“這樣啊。那就治你個……”她話音停頓思忖不語,風傒緊張得抖成一團,低低哭了起來。
天綣瞥他一眼:“你雖有過錯,念你在大水中救了諸多性命,將功抵罪,一筆勾銷。”
風傒愣了一下,更加哭起來,哭得身邊都起了旋風,順帶摧毀了一叢花。天綣暗道不好,這家夥再哭下去花圃就不保了。
她話鋒一轉:“不過……”
風傒嚇得止了哭,抬起一臉淚痕的小臉驚慌地看著她。
她露出一個狐狸的微笑:“你願意留下來給我幹活嗎?管吃管住,就是薪水不多……”
風傒麵露喜色,拚命點頭,又帶起一陣風來。她連忙道:“你去找棉棉登記一下吧,回頭安排活給你。”
他一躍而起,歡天喜地地奔去,飛沙走石的。
離梟將一幅袖子擋在她臉前遮沙,她歎道:“回頭得教教這家夥克製一下本事。他能以風馭物,以後傳送許願帖的活可以交給他了!對了……你過會還要去祠裏擺義診攤嗎?”
“要去。卷卷與我一起去可好?”
“好。”
他微笑起來,仿佛三千世界的溫柔都盛進了眼裏。
土地祠旁邊的義診攤前,排起一條長隊。離梟為求醫的人依次診脈開藥,神態認真又安然,陽光打在身上,似籠著一層淡淡光輝。
兩個精致的一男一女小傀儡,正在忙著為排隊的人端茶倒水搬凳子——正是天綣之前從戲班子裏帶回來的那兄妹倆。暫時找不到助他們恢複人身的辦法,便先在這裏打著下手,賺了工錢,也好抵一下他們那個頭上長葉、兩眼碧綠的小弟的喂養費。
鄉民們看得嘖嘖稱奇,均說離藥師居然還能役使傀儡,本事果然大,比隔壁土地神強得多。
真正的土地婆聽了笑得燦爛,毫不在意。
忙碌間瞥見一個熟的身影遠遠站著。那人見被發現,轉身欲走。天綣已經跟了過去,喚道:“雲澤!”
裴雲澤站住,慢慢轉過身來低頭行禮:“上仙。”始終低著眼看著腳尖。
他一身黯然,年輕的臉上竟有滄桑之色,再也不是幾個月前那神采飛揚的少年。裴雲槳事發之後,裴家其他人雖也是受害者,卻不免受到牽連,帝君下旨沒收祖產,世代不許修煉。一大家人謀生的擔子落在這少年單薄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