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一到了臘月門子,嘴巴上就光亮亮的,到哪都受歡迎。對於“胡一刀”的手藝,全村人有目共睹。“胡一刀”殺豬,精準狠,動作利索,活幹得幹淨。不管肥豬還是瘦豬,一刀斃命,豬少遭罪,人也不用耗時間。大麵是“胡一刀”的崇拜者,一直想拜“胡一刀”為師。在大麵看來,這個世界上最牛的職業就是殺豬匠。不但可以體驗鋒利的殺豬刀插入豬身體鮮血噴濺的快感,還能夠贏得無數尊重。比如殺豬匠“胡一刀”的兒子跟大麵一年生的,人家老子是殺豬匠,就有人家給了媳婦,現在孩子都滿地跑了,還不是人家有門祖傳的手藝。“胡一刀”給每家殺完豬,按照慣例拿走一條肉,外加一根豬尾巴。據說,“胡一刀”時常把拿回去的豬尾巴給兒媳婦吃,“胡一刀”兒媳婦的奶子就放肆地膨脹再膨脹,像兩隻碩大的葫蘆一樣在拉拉屯招搖。
大麵原來不服氣,大麵覺得有膽就可以做殺豬匠,前年的時候,大麵夥同二麵和我一起勸說幹娘。幹娘也心疼“胡一刀”割走的那條豬肉,就答應叫大麵來殺豬。大麵提前半個月就磨好了殺豬刀,並且在拉拉屯放了狠話:我大麵是有手藝的人了。
殺豬那天,開始並沒有多少人看熱鬧。大麵殺豬和“胡一刀”殺豬其實都是殺豬,並沒有多少新聞看點。後來人越聚越多,是因為大麵殺豬的確與眾不同。因為大麵殺了半天豬,也沒有殺死。氣得幹娘罵,豬在掙紮的間隙還吃了半棵白菜。大麵來了強勁,鼓足精神再殺。我膽子小,不敢看。據二麵回憶說,大麵先後殺了二十三刀,總算殺出了血。但是出血不多,豬不死。雖然沒死,但是大麵手裏的殺豬刀也不是吃醋的,還是殺疼了豬。豬就哼哼,叫喚。二麵和我都用棉花把耳朵堵上了,太淒慘了,不忍聽。
最後還是幹娘請來了“胡一刀”,“胡一刀”開始不來,幹娘帶著生產隊長徐大嗓去的,“胡一刀”才給了麵子,背著手來,一刀就解決了大麵久殺不死的豬。“胡一刀”說:殺豬捅屁眼,你就是外行啊。
“胡一刀”的這句話未免太過誇張,大麵的確沒有蠢到捅豬屁股的程度。但是殺不死也是事實。大麵的這次殺豬事件,其實從某種程度上樹立了“胡一刀”的威信。大麵後來心服口服了,那年臘月,大麵總不去廂房拿東西,因為殺完的豬頭就掛在廂房的房梁上,要等著二月二的時候吃掉。據大麵說,那個豬頭看到大麵進屋,就會眨巴眼睛瞪他。
說起大麵殺豬這件事情,我和二麵都笑個不停。二麵還詳細描述了現在家裏的情況,大麵一早就很興奮,有了前年的教訓,這次他不著急上陣殺豬了。早上起來先去通知了生產隊長徐大嗓來家裏吃豬肉,順便叫他去大隊書記王鳳友家往化肥廠打電話給我,叫我回拉拉屯吃殺豬菜。然後去殺豬匠“胡一刀”家請他老人家出山。頭天在後院劈了一天的劈柴,堆在牆角備用。飯桌老早就搬出來放在後院,豬從昨晚就斷了飲食。餓兩頓是因為再吃也不會長肉了,還有就是收拾豬下水倒腸子的時候省事。
做完這一切,大麵就去燒水。大鍋裏的水一直泛著水花。炕被燒得燙屁股,娘坐不住了,炕頭的炕席都糊吧了差點著火。幹娘一直喊著:你別著急,別著急。大麵節奏上還是慢不下來。幹娘不知不覺就被帶起了速度。幹娘家的院子裏有菜園,菜園那有塊地鼓起了大包。下麵埋著蘿卜呢。蘿卜是種在畦子背上的。秋天收完以後,就地挖了深坑,埋了進去。這樣的蘿卜新鮮,水分足,還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