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一天的早上和午後,都有一個護士定時來給我注射。那洗得又白又硬的護士服,總在我剛剛準備歇息或許馬上進入白日夢邊沿的時候,發出沙沙聲。大夫們偶爾的來看我,用他們那冷冰的,散發著消毒水氣息的手指,機警或傻笨的翻弄我的眼皮。至於機警或傻笨的水平,則要取決於這個大夫是第幾次這個樣子翻動病人的眼眸皮。接著,他或許他用不離身帶著的發出晃眼光彩的手電照我的眼眸。我之所以講他,是因為一直沒有一名女大夫跑進過我的房間——靠著我對女人的熟悉,即是閉上眼眸,在她們不出聲的情況下,我也能正確無誤的感覺到她們的存在。然而沒有女大夫,一直以來僅僅隻是那三個自稱我的主治大夫,讓人深感乏味的男孩來探望我。還沒有其他人了,屋子裏僅僅隻有我一個。旁邊的醫療器械發出單調的嗡嗡聲。不管外頭天氣怎樣,室內的溫度總是恒定的。
我懷疑我的兩條腿早已腐敗,或許就在腐敗。我對自個兒立誓講,聞到了我那腐敗的小腿發出來的臭味。我不明白大夫和護士是否有聞到,他們都戴著口罩,可能對這個氣息不夠敏銳。玻璃窗戶上裝置著紗玻璃窗,房間裏一個蒼蠅或許蚊子都沒有。要是蒼蠅一旦飛進來,準會開心驚喜呼朋引伴的停到我那發臭的腿上,感受著它們的好運。而他們還得委派一名照料職員,可能會是那個長相還算得上過得去的護士(她是我在這個地方看見的最漂亮的女孩了),而不是那大臉大臀部護士,替我驅逐那一些害怕卻又招人喜愛,發出熒熒綠光的蒼蠅。但這一切並不會發生。沒有蒼蠅,沒有蒼蠅停到我的腿上,也沒有一個長相過得去的女護士,把她那整個彩虹般絢爛多姿的白天浪費在我身子上。
有時候,房間門上麵的玻璃窗口邊會有一個頭停在那邊,顯出它那在我看來十分特別隱約的形狀。早先是黑色的頭發,而後是一對白眼球占有十分特別大座位的眼眸。這是一對陌生人的眼眸,我不認識的一眼睛。我僅僅隻是看著它們。眼眸的所有者也不認識我,對於他來講,僅僅隻是不解。
這張臉在玻璃窗口一閃就消失了。
幾乎忘了,電視。他們每一天開兩個小時,卻一直以來不開打音量以證明它的存在,隻是閃爍不定的場合來吸引我的留意。我一直以來不看電視,過去也不看。
不明白這一些大夫為什麼要以它來打擊我的神經?我的眼光一直以來不在那上邊停頓哪怕短短的半分鍾。
還沒有什麼可看的,沒有女護士,沒有蒼蠅,沒有蚊子,玻璃窗外沒有一隻小鳥飛過——先是一陣俯衝,瞬即迎風鼓翼而上,沒有一大劄彩的改變能引起我的留意,沒有男大夫來翻我的眼眸皮,沒有小電筒的光,沒有黑色的頭發,沒有這一切可看了,我便閉上眼眸,讓這一些愚笨的大夫和護士感覺到我看電視看疲倦了。我勝利的騙過了他們,原本我什麼也沒看。而他們感覺到他們的醫療方案取得了轉機。而我,我不想看,不想明白外頭發生了什麼,所有與我無關。我厭煩,我疲倦。便是這個樣子。與我無關。還沒有什麼活物,可以令我將目光聚焦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