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毛澤東智點要害(1 / 3)

毛澤東在重慶期間,為使商談順利進展並取得成果,不僅與民主人士作了深入廣泛的接觸和推心置腹的交談,還走訪了國民黨方麵的重要人士,以及接受右翼記者的來訪。

毛澤東與人談話最大的特點就是輕鬆幽默,看似漫無邊際,實際上句句都扣在要闡述的中心思想上。

毛澤東步入陳立夫的會客廳,在一張藤椅上坐下,他的談話特點便顯露出來。他說:“中國共產黨和國民黨在20年代曾經有過一段蜜月,我時時懷念那個時期,懷念孫中山先生。——你沒趕上吧?”

陳立夫尷尬地笑笑:“沒有,那時候我還在美國讀書哩!”

“哦,”毛澤東淡淡地應了一句,接著說:“可惜呀,蜜月一過,孫中山先生一死,國民黨就不認共產黨了。從1927年在上海捕殺共產黨人,然後是追到江西、福建、四川、貴州、陝西,總之,哪裏有共產黨,就追到那裏。所謂‘石頭過刀,茅草過火’,厲害得很啦!我毛澤東被迫東奔西跑,好不難堪喲!——這段曆史你經曆了吧!”

“嗯,這個嘛,都是過去的事了。毛先生何必提這些不愉快的事。”

“不,要提。十年內戰,共產黨不但沒有被消滅,反而發展壯大了。而國民黨剿共的結果,卻同時引進了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險些招致亡國的禍害,這一教訓難道還不發人深思嗎?”毛澤東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繼續說,“我們上山打遊擊,是國民黨剿共逼出來的,是逼上梁山。就象孫悟空大鬧天宮,玉皇大帝封他為弼馬溫,孫悟空不服氣,自己鑒定是齊天大聖。可是你們卻連弼馬溫也不給我們做,我們隻好扛槍上山了。”

“過去的政策,我們是有許多要檢討的地方,這次我們請毛先生來,就是要改正我們以往的過失,請毛先生來國民政府中任職。”

“哈哈哈哈!”毛澤東一陣大笑,“你是國民黨中央的組織部長,你看任命我個什麼官合適呢?不過我跟蔣委員長已經說過,光安排我一個人是不行的,解放區一萬萬人口都得有一個妥善安排。我看你這個組織部長沒有這麼大的氣魄吧!”

陳立夫臉漲得通紅,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說與陳立夫的談話是毛澤東在主動攻擊,那麼一個星期後接受一位右翼的重慶記者的來訪,則是在迎接挑戰。

這位幫著國民黨呐喊的記者名叫蔣勻田,一見到毛澤東,他就急急地問道:“毛先生到渝20日,與國民黨領袖們商談的結果如何?”

毛澤東答複說:“因對國民黨的承諾,我應保密,所談的問題不宜告人,既然蔣先生係民社黨的領袖,我應該告訴你多日來與國民黨所談之問題,讓我們共守秘密。商談了近20日,時間白費,毫無結果,已麵臨僵局了。”

“20日來,談及哪些問題?僵在哪一點上呢?”蔣勻田表現出很大的興趣。

“我們觸及到兩個問題:一個是軍隊分配的比例問題;一個是我們管理的地區自治問題。現在沒有一個問題得到協議。可說商談已經失敗了。”毛澤東坦率地回答說。

“毛先生,承你所示知,你們所商談的問題失敗了,甚可惋惜!可是從人民的角度,即使如此商談成功了,那乃真的是失敗。”

“你意何指?”

蔣勻田侃侃而談道:“第一、假使軍隊的分配比例能得到協議,將來中央政府以某種藉口,增加一個團憲兵,你是否按比例擴充你的兵力呢?假如你不立即擴充,你將失其比例;假若你隨之而比例的擴充,這將演成國內軍備競爭,取代所謂國際軍隊競爭,則人民將如何負此財政的重擔呢?第二、假使你們對於劃分領土管理權,商談成功,如一般傳說:貴黨得以掌有綏遠、熱河、察哈爾等省,並得推薦北平、天津兩個副市長。假使中央不同意省有自治權,省主席由人民選舉,一旦中央政府明令調綏遠省主席任浙江省主席,綏遠省主席從命乎?亦抗命乎?假使綏遠省主席遵命而行,則貴黨將失去綏遠省的管理權了。假如綏遠省主席拒絕不從命,其結果則將如何?據敝見所及,這將是延緩今日之戰爭為明日之戰爭而已。故從人民的眼光看來,是否為大大的失敗呢?”

“你有何建議?”

“毛先生,我認為最好恪守在飛機場上的書麵談話:爭取民主與自由。隻有真正的民主政府,始可為人民的福利而努力;而在野黨的安全亦始能有所保障。假使毛先生同國民黨的領袖討論此類問題,應讓其他少數黨派領袖參與會談,不宜僅限於貴黨及國民黨,這亦正合毛先生在機場所發表的談話。”

“希望你的高見能夠實現。赫爾利大使亦曾向我建議說,‘既然實質的問題談不通,最好再從民主政治的原則商談。’假使同國民黨商談此類問題,我們共產黨的代表一定主張邀請其他黨派參加。”

“假使能采納這樣的方式共同協商,無論結果如何,將必成為中國曆史上大的轉折點,盼望毛先生成功。”

毛澤東並沒有去評價蔣勻田所闡述的觀點,而是轉到其他問題上:“此次來訪重慶,最大的憾事,就是未能見到張君勱先生。我少年時候,即拜讀張先生的大作甚多,所以已經久仰了。張先生多年來不計艱險,為民主政治奮鬥的精神,亦至今令人敬佩。他給我的一封公開信,想必你也閱過,在那封信裏,他主張要我們將軍隊交給蔣委員長。老實說,沒有我們這幾十萬條破槍,我們固然不能生存,你們也無人理睬。若叫我將軍隊交給政府,理猶可說,教我交軍隊於蔣委員長個人,更不可解;蔣先生曾對我說:‘要和,你就交出軍隊,不然,請回延安帶兵來打。’我對他說:‘現在打,我實打不過你,但我可以用對日敵之辦法對你,你占點線,我占麵,以鄉村包圍城市,你看交軍隊於個人,能解決問題嗎?’不知君勱先生發表那封信時,想到這個問題沒有?我想君勱先生是沒有機會練兵,若有機會練兵,他也必會練兵的。”

“關於君勱先生那封公開信,我在桂林從報紙上閱及,亦感驚奇。不久沈鈞儒先生自渝赴桂林,在漱溟先生辦公室內,亦曾晤談此事,均表示不同的看法。沈先生問我事前知否,我告以事前毫無所聞,不過據我推測,或因新四軍事件,引起大敵當前、兄弟鬩牆的恐懼而出之。至於毛先生說君勱先生若有機會練兵,他也必會練兵的。我想毛先生沒有看到君勱先生在北平創黨時所擬的政綱。我們當時的政綱,載明不收現役軍人為黨員。為什麼有此條規定呢?不是我們不重視現役軍人,而是我們深信民主政治的成功,是以全民的信心與力量為基礎,不是單憑武力可以打出來的。我國已受了三個多年翻雲覆雨慘痛的曆史教訓了!再參證法國一次、二次、三次革命的慘史,更使我們不願以武力為建立民主政治的有效工具,而隻有由政黨組織行動,不計個人犧牲,反對一黨專政,啟發人民對民主製度的認識與信心,漸漸趨向民主政治成功的道路了。”蔣勻田滔滔不絕,為自己標新立異的見解而得意。

“這麼說,你是讚成和平建國了?可是你沒有武裝,就是刀俎上的肉,隻好由人宰割。中國共產黨被蔣先生從江西趕到陝西,不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武裝嗎?”毛澤東很和藹地反問蔣勻田。

“毛先生說的‘沒有我這幾十萬條破槍,我們固然不能生存,你們也無人理睬’確係實情。23年我就在南京被囚於所謂政治招待所。毛先生,現在你我都是受壓迫的政黨,處境可說大致相同。可是你們尚有槍杆保衛的地區以生存,我們真是飄零可憐,任人宰割。假使有一天我們認為不需要槍杆保衛,可以自由活動,如歐美的民主國家一樣,用自己競選的方式取得政權,毛先生,你願意放棄所有的槍杆嗎?”蔣勻田也向毛澤東提了一個問題。

“在未答複你的問題以前,我先請你答複我的問題:你相信或不相信共產黨的政治鬥爭技術,不在任何政黨之下呢?”

“我確信共產黨的政治鬥爭技術不在任何政黨之下。”

“你既相信共產黨的政治鬥爭技術不在任何政黨之下,則你已答複你所提的問題一半了。你想,假使我能憑政治鬥爭技術以取得政權,我為什麼要負擔數十萬大軍的重擔呢?不過還須請你注意一點,軍隊國家化固然好,所有特務人員,更須國家化。不然,我們在前頭走,特工人員在後麵跟蹤,這樣威脅,那我們又如何受得了呢?”毛澤東講到特工跟蹤時,站立起來,以行動表現,左右轉頭向後看,逗得蔣勻田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