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每當卯日星君當值,座下金雞發出一聲清啼,紫玉便在心裏想,金雞叫的前一刻,她便知道是天亮的時候了,這麼多年沒看見過旭日,可她總不會忘記這時間。
不情願放棄的東西總是莫名珍貴,就像她對光明的懷念,還有他對她唯一有過的溫暖時光。
就算她在黑暗中醒來,也不會覺得孤獨害怕,支撐自己的信念很牢固,隻要她沒有遺忘,信念便不會倒。
據說那一天天地震蕩,日月失色,那一番的聚魂花開得如火如荼,肆虐整個六界,是有史以來最為浩大的一次災難,就連西方極樂界出手,亦遭到重創,眾人以為六界大勢已去,此次必是要真正重新洗牌,將一切都重新擺正。
可就在那一天,極東之地,處於六界邊緣,往外走便是無極海,海中有一仙洲,名曰‘大荒洲’,洲中靈氣鼎盛,聚魂花亦無法侵入,是當今世界唯一一片淨土。那天隻聽聞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驚雷,將黑夜的天空都映得亮如白晝,驚雷落入大荒洲,隻見仙氣繚繞的仙洲中忽然綻放了耀眼奪目的紫色光彩,光彩盤繞向上,直入高空,然後向四周輻射開來,世間萬物俱在紫光籠罩之下。
而匪夷所思地是,紫光所到之處,聚魂花紛紛凋零枯萎,不出三日,聚魂花便消失,紫光,也緩慢地收回大荒洲之中。
得救的六界諸人紛紛跪下來叩拜,大呼乃神族重臨世間,解救蒼生!
神族原本就稀少,聽說一個宇宙隻會產生一個神族,神族現世,必定也伴隨至邪至惡的聚魂花入輪回道。自古邪難勝正,神族自然不同凡響,一經出現,便肅清聚魂花,由此六界皆歎服。
為了拜訪那位神族,六界中派了不少高手前往大荒洲,求見神尊,可那大荒洲終年被強大的靈氣包圍,更有三千白鶴守衛,竟是誰也沒有得以拜見過神尊。
其實那一日紫光祥瑞出世,是因大荒洲千年寒冰孕育而出的一枚紫玉中,誕生了一個女娃娃,一出世便通神法,知世事,她在冰雪中降生,因此長得冰肌玉骨,麗質天成,扯了天蠶絲織布,染了顏色,做成衣裳。大荒洲中隻有她一個人,偶爾那些仙鶴也會化作人形,同她玩耍。
她閑來無事,便用神法,在大荒洲中造出一座又一座華麗洞府,亭台樓閣,用樹上的葉子變成人類或妖魔,在她造的房子裏生活。這些外麵的東西,都是仙鶴告訴她的,它們說外麵世界如何如何,她總想出去看看,可一想到外麵那麼多生靈,肯定個個都很厲害,她什麼都不懂,萬一遇到強者,逃不走那麼辦?
所以她整天悶在樓閣中冥思苦想。
突然有一天,仙鶴急急來報,說是有外界的生靈闖進來了!她想肯定是來了高手,這可怎麼辦是好?腦子忽然一靈光,想到仙鶴曾說過,外界人對老弱小孩都有幾分仁慈之心,不會出手傷害,便一轉身,化作了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娃子,自然是粉雕玉琢,精靈可愛。
她後來知道,其實自己已經是世上頂厲害的高手了,想起現在的擔憂,都不免自己嘲笑。
而她最後悔的,也是這時自己惶急之下犯的錯,若她以本來麵目示人,或許便不會產生一連串的誤會,而他便會最先看見她。
她急急忙忙跑出去,一看重重白鶴圍著幾個白衣飄飄,仙姿卓然的仙族,她一眼便瞧見為首一個男子長得十分好看,而且他不穿白衣,穿得是一件淡青色的袍子,黑發垂肩,一雙眼細細長長的,裏麵蘊著一汪看不見的黑色池水。
她身量矮了一些,便爬到一塊大石頭上,墊著腳尖去看,其實這個動作著實地將她的神秘和威嚴大大減弱,那些仙族一看見她,沒什麼大反應,隻有一個胡子花白花白的老頭子問:“敢問小仙童,可否通報神尊一聲,說天界太子筠玥前來拜訪。”
她看著那一把花白的長胡子,聲音稚氣地問道:“你就是天界的太子?”
“不敢不敢,老朽是太白金星,這一位,才是太子殿下。”花白胡子指著那個長得最好看的男子。
那男子也對著她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他們來找的神尊是什麼人?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看這些人似乎沒有惡意,不像會把她大卸八塊之徒,便稍稍放心:“你們要找的神尊,是什麼人?”
太子筠玥道:“當日神尊臨世,紫光大現,聚魂花因之隕滅,六界感激神尊相救,俱遣使來拜謝。天帝也派我前來。”
“紫光大現?聚魂花隕滅。”她歪著小腦袋,一對羊角辮一晃一晃的,煞是可愛。可她想不到什麼時候出現過紫光,“你說的紫光我沒見過......”
一個化身仙女的白鶴上前來說道:“主人,他們說的可是主人您,當日從紫玉中出世,確實滿天紫光,我遠遠瞧著無極海那一頭,直入雲端的聚魂花,全都在紫光之下消散凋零了。”
“啊?”她詫異,是她?
白鶴沒有壓低聲,音因此那些仙族也聽到,太子筠玥上前一步,拱手拜下:“小仙有眼不識泰山,見過神尊。”他一拜,其餘仙族也跟著拜下。
她傻傻地站在石頭上,特沒氣勢地說了一句:“你們不會殺我吧?”
筠玥一愣,覺得這女娃實在天真可愛,如此小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能消滅聚魂花的神族。不過神族一向神秘,鮮有見過其容貌的,焉知不是這個孩童模樣呢?
“神尊說笑了,六界感激您都來不及,誰有那個膽子敢殺你?”
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讓仙鶴都散開,別圍在一堆,領著筠玥和其餘仙族去她的‘豪宅’裏喝茶。
望著眼前瓊樓玉宇,朱門高牆,還有走來走去的人類,筠玥自然一眼便能看出這些都是法術所化,暗暗驚歎能長久維持這恢弘的場景,那小女娃果然不愧是神族。
端上來的茶水是山間仙氣所化的瓊露,一口喝下,便感覺源源不斷的靈力彙入四肢百骸,諸仙皆閉上眼睛享受。獨有筠玥麵色平淡,淺嚐瓊露。
看她喝得津津有味,筠玥忍不住問:“神尊一直孤身在此生活嗎?”
“神尊叫著怪別扭的,你不是叫筠玥嗎?也給我取個好聽的名兒吧。”
他微怔:“你還沒名字?”
“我從紫玉裏生出來,一直到現在才想起要取個名字。”
他微笑,溫文爾雅:“如此,你便叫紫玉如何?”
“紫玉。”她輕聲念了一遍,“這名字好聽。”
天帝派來的仙使在大荒洲呆了幾天便走,紫玉遠遠地送到無極海邊,揮舞著小手絹兒對筠玥說:“大哥,你可要常來串門兒,我一個人可悶了。”
他像看著自己的親妹妹一樣,摸摸她頭頂的羊角辮,笑道:“放心,回去向父王交了差,我便來帶你去凡間玩兒。大哥答應你的,決不食言。”
筠玥這一走,足足有大半年沒消息,紫玉想,求人不如求己,便一個人悄悄跑出大荒洲,去了凡間。
因為聽筠玥說了,凡間的人是最仁善的,而且也沒什麼厲害之輩,便放放心心以真麵目入紅塵。
那一天風和日麗,湖邊上碧波萬頃,美不勝收,她一時玩心起,找了一條小船,蕩蕩悠悠劃到湖麵上,迎麵風來,她立於船頭,長發飛揚。
人間也有這樣的仙境!當真不枉此行,若筠玥沒有食言,倒可以和他一起在這裏喝點兒小酒什麼的,多愜意。
她想著,忽然聽見嗚嗚咽咽的簫聲響起來,調子舒緩,婉轉清雅,餘音繞梁。
紫玉不禁回頭看看,是誰吹得這麼動聽?一回頭,看見個錦衣玉帶,麵如冠玉的公子,剛剛將玉簫從唇邊移開,她看見他身周有淡金色的祥瑞之氣,斷定此人並非尋常凡人,而看他一身清貴,雖是凡人,在她麵前卻無半分遜色。
“你吹得真好。”她朝他笑了一笑,頓時玉麵芙蓉,花開瀲灩,四周光景皆黯然褪色,縱是天下江山,亦不抵她回眸一笑。
他看的癡傻,手中玉簫從手中滑下,摔在船舷上,斷成兩截,他聽到聲響,方才回神,看著眼前女子,急急問:“姑娘是要到哪裏去?湖上風大,姑娘的船小,恐怕不安全,不如讓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紫玉看看他的船,確實比她的大多了,可是她不怕風大,風大了,大不了她禦風而走,沒什麼可擔心的。況且這公子船上有好多人,看起來個個是高手,她可不敢去冒險。
“多謝公子,不過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說完便要走。
那公子魂魄已經跟著她走了一半,一見她要走,頓時慌了:“姑娘別走!”
眼看他攀上船舷,竟是要跳過來,紫玉一嚇,指尖微微一動,那公子原本就神思慌亂,加上太過焦急,一時沒有穩住,‘噗通’一聲掉進水裏。船上的人大驚失色,紛紛跳進水裏去救人,那公子看起來不會遊泳,被嗆了好幾口水。
紫玉趁著機會趕緊開溜,一直順著風,飄得遠遠的,靠了岸,不敢停留,直奔一家客棧。
本以為這事情過去便沒事了,沒想到第二天晴天霹靂。她心情甚好,準備去傳說中的月老廟裏瞅瞅,誰知道一出門就覺得不對勁兒,老有人盯著她看,她長得雖然有點兒好看,可也不至於讓人盯成這樣吧.......
很快的,她便發現真正的原因了,這個發現真是嚇得她魂飛魄散——滿大街都是她的畫像!隔幾步便有一張,畫中的她栩栩如生,站在船頭,迎風而立。其實這樣看畫中,她確實太好看了,不過這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每一幅畫的旁邊,都有個告示:尋到此女者,送至XXX處,可得黃金萬兩,封萬戶侯。
是官府貼出的正規告示,自然沒人懷疑,因此她自打一出門,便被很多人給盯上了。
想來是昨天那個公子,她將他弄進水裏去,因此來報仇了,想不到凡間人類竟然這麼小氣,而且記仇。她委屈得東躲西藏,終於還是決定化成小女娃的模樣。
且說此時在天界,太上老君的兜率宮中,太子筠玥終於從煉丹房中走出來,聚魂花之禍致使老君身邊幾個仙童受了傷,而一枚療傷的丹藥又少不得,他隻能臨時來給老君護丹爐了,好在時間不久,想起和大荒洲那個小丫頭的約定,他便想急忙下界。
“人間出了件有意思的事情。”太上老君笑嗬嗬地來邀他去看觀塵鏡,鏡中反應的是人間事情,此時正是春光無限的日子,人間卻隻發生了一件事。
那便是皇宮裏發出告示,找一個姑娘,找到了賞黃金萬兩,還能封萬戶侯,因此所有人都搶破了腦袋到處去找這個姑娘,連正事兒都不做了。
太上老君指著畫中女子道:“果然是個冰雪凝成的美人兒啊,比起月宮裏的嫦娥仙子,也絲毫不遜色,怪不得,怪不得!”
筠玥站在觀塵鏡前,畫中人烏發輕揚,衣帶翩翩,眉如遠山,麵若桃花,這樣瞧著,便覺得心神為之傾倒。
“若能娶此女為妻,此生應無憾矣。”他說完便出門去,太上老君後知後覺,望著空蕩蕩的門口:“你說什麼?”
紫玉出了城,越想越覺得人間比妖魔界都要凶殘,人類簡直一點兒道理都不講,明明是那人先糾纏她的,現在倒反過來,她要被到處通緝。她決定這一次回去之後,便再也不來人間了。
通往月老廟的山路有些崎嶇,兩旁長滿了及腰的雜草,密密匝匝,絕對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她正把思維往邪惡處偏扯,便真的聽到有人叫救命的聲音,雖然很微弱,但四下無人,那聲音又格外清晰。她順著聲音,拔開雜草,終於看見一個倒在血泊裏的女子,還剩下一口微弱的氣。
“姑娘,你沒事兒吧?”她跑過去,將那女子扶起來,一看之下,不禁微微皺眉,這女子生得倒不錯,可是臉頰上一塊紅色胎記,卻有些嚇人。
她抓住紫玉的手:“救救我弟弟,求你.......他被抓走了,說是要去煉藥,我,我打不過他們.......”
紫玉皺了皺眉,凡間的事情,她是不想插手的,可是腦袋瓜子那麼一轉,忽然有了個妙計。她摸著女子脈搏,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去閻王哪兒報到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我救你弟弟,還能給你一副美貌,你要不要?”
女子怔了一怔,秀眉微動,“什......麼?”世上豈有這樣的好事?她從小相貌醜陋,受盡冷嘲熱諷,隻有弟弟不覺得她醜,還願意和他呆在一塊兒。可是她想不到,帶著弟弟出來玩,居然會遇上歹人........
隻要能救弟弟,她連命都不要,其他還有什麼不可舍棄的?她嚐盡了人世冷暖,知道絕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過她不怕即將會麵臨什麼,刀山火海她一樣會走上去。
紫玉看著她點頭,高興地取了她一滴血,再咬破了指尖,滴出一滴血來,兩滴血融合在一起,她輕輕點在女子眉心,然後輕聲念了一個咒語,隻見那女子的麵容身形迅速發生改變,一點點像是化成了灰燼又重新凝聚起來,片刻功夫,女子的麵容已經煥然一新,臉上的紅胎記沒有了,細瓷般得皮膚像是白雪一般,當真是個冰肌玉骨的美人!
紫玉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這樣看著她,就像照鏡子一樣。
她抱起女子,跑到山下,放在一個涼亭中,女子受了顛簸,已經昏迷過去。她跪在女子身邊,喃喃道:“其實我救你弟弟不過舉手之勞而已,隻是我現在有些急事,所以借你的身體用一用。不過你放心,不會出事的,我相信我和那位公子沒有深仇大恨,他看見‘我’死了,也不至於會虐待你的身體。我現在就去救你弟弟,你身上有我的血,你下一世輪回,可以飛升成仙,算是我對你的報答。”
說完之後,紫玉瞧了瞧四周沒人,便離開了,循著氣味,救了那女子的弟弟,小男孩看著她不過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卻那麼厲害,竟一窩子歹徒都製住了,非要跟著她,拜她為師。
紫玉十分苦惱,說:“我那兒容不下凡人,你若要跟我,必得舍棄人身,化為仙鶴,你願意嗎?”
男孩堅定地點頭:“願意!”他無父無母,姐姐也死了,在世上舉目無情,孤苦伶仃,他想變得強大一些,可以保護自己,變成白鶴又怎麼樣?至少,不用承受世間的諸多苦惱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藥。”
“白要?果真是不要白不要啊,不過你人間的名字從今天起就舍棄吧,你跟著我,姓鶴,名白,我叫你小白。”
“是!”他倒是乖巧聽話。
“叫一聲師父聽聽。”這是她出世以來收的第一個弟子,和大荒洲那些前人所收的弟子可不一樣。
“師父!”小白脆脆的叫了一聲。
紫玉喜滋滋帶著這個弟子,在人間玩了一年多,才回到大荒洲。小白剛剛脫去人身,變成白鶴,在天上飛得十分不利索,讓她這個師父操碎了心,不過這孩子聰明伶俐,又刻苦好學,每天晚上背著她偷學,不出幾天,也飛得像模像樣了。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小白背上,安逸地享受白雲飄渺的感覺。
剛回到大荒洲,便有仙使等候,一見她,便趕忙上來,遞上一封請柬:“天帝仙壽,拜請神尊蒞臨。”
紫玉對於天界也是十分好奇的,聽說那裏全是世間最好的東西,什麼瑤池仙境,千年蟠桃,還有天下絕色嫦娥,還有那可以煉製無上神奇丹藥的太上老君等等,她早想上去,隻不過天界不比人界,守衛森嚴,她有點兒不好意思拉下老臉去拜訪。
天帝大壽,倒是個參觀天界的好機會。她自然不好意思空手而去,想著大荒洲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寶貝,那一群仙鶴倒是不錯,聽人說,鶴肉也是極好吃的.......她將目光看向天上飛翔徘徊的仙鶴,仙鶴先是一怔,然後紛紛做鳥獸散。
思量之下,隻好爬上山,將千年寒冰中那塊紫玉給拖出來,她在紫玉中不知過了多少年月,紫玉中有她身上的靈氣,據一隻仙鶴說,此玉是修煉的至寶,隻要一小塊,就能提升幾千年法力。
她一向大度,將紫玉敲敲打打,勉強敲出一隻仙鶴的形狀,到了天帝仙壽那天,便歡歡喜喜,帶著小白和紫玉仙鶴,前去拜壽了。
因為小白化成人形的模樣委實是個小孩,紫玉不願自己真身領著他,也化成小女娃,這樣就不會被人誤認為,她是小白他娘親。
這一天天界大門外人流不息,各界受邀的使者相攜前來,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都有。紫玉尤其覺得那個魔王真是醜爆了!但是聽人一說,當日聚魂花之禍時,魔王被聚魂花吞噬之後依舊生還,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起來了。
可憐的聚魂花,吃了這麼難看的東西一定惡心透了吧,所以幹脆一口給吐出來算了。
她在門外徘徊了許久,看見前來赴宴的無不是前呼後擁,或是三五成群,隻有她孤零零領這個小孩子,場麵不夠壯觀,等到人少了,她才尾隨幾個鬼界飄飄忽忽的鬼混進去。
站在大殿外迎客的是胡子花白的太白星君和一幹不認識的神仙,太白星君早就在門口伸長了脖子張望,看見紫玉的兩個羊角辮,連忙迎出去。
“神尊大駕光臨,天界蓬蓽生輝啊!天帝已經在內等候,準備迎接神尊,請神尊快快進去吧!”
紫玉笑了笑,將賀禮交給太白星君,這麼大一尊紫玉,還在殿外的一幹人都看直了,四個天兵抬著紫玉仙鶴當先進去,太白星君拉長嗓子喊道:“神尊紫玉蒞臨,送上紫玉所雕賀禮——金雞起舞!”
紫玉本來挺高興地走進去,忽然在門口崴了一下,小白忙伸手扶著他,安慰道:“師父莫要放在心裏,這些神仙是不會理解您高深的藝術傑作的。”
這一任天帝已經在位七百二十萬萬年,是曆任天帝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可是膝下隻有一個兒子筠玥。
紫玉走進去,天帝連忙從禦座上走下來,率領著眾位上仙上前來迎接,在座的都是各界王者,此次都是為了瞻仰一番神族光彩才向天界討要邀請函前來,此番一看竟是個小女孩,不由地心裏一陣感佩:果然是神族,小小年紀,便如此厲害!
“神尊肯賞臉前來,朕真是三生有幸,請神尊上座!”天帝紅光滿麵將紫玉領到自己禦座旁,和她平起平坐。
紫玉有些汗顏,以這個小兒之身被天帝如此尊奉,實在有些不便,不如還是現出真身來,以示尊重,正想和天帝說,便聽到外麵有人通報:“太子殿下到——”
她便頓了頓,看向門口,當日筠玥食言,確實令她有些不快。
筠玥一身青衫,落拓不羈,頭發隻鬆鬆挽著,帶著一臉清閑無憂的表情,走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穿紫衣的女子。
天帝原本微笑的臉,瞬間就陰沉下來。
紫玉原本端了杯天界的瓊漿喝,抬眼一看那紫衣女子,不禁‘啊’了一聲,酒杯掉在桌上,瓊漿灑了出來。
她聲音不大,可是此時整個大殿都十分安靜,她突兀的一聲,令所有人目光都轉到她身上來,她尷尬地咳了一聲,將目光從那個紫衣女子身上移開。
這樣看著,也像照鏡子一樣,這種感覺已經不是奇怪了,而是詭異。
小白拿了帕子給她擦擦濺在衣服上的酒液。
“今日神尊在此,你帶這個凡人來做什麼?”天帝聲音中已然聽得出憤怒,隻是滿堂賓客,好歹也要顧及麵子。
筠玥抬起頭,聲音平淡:“白芍初上天界,什麼事都不懂,我帶她來,見見世麵而已。”
小白幫紫玉衣服上擦酒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了看那跟在筠玥身後的女子,看的十分認真,片刻後才又低下頭,繼續手中動作。
小白的動作讓紫玉愈發斷定了那跟著筠玥的姑娘,便是當日她救了的小白的姐姐——白芍。因為那麵容她化成灰也記得,每天在鏡子前看幾遍,誰還能忘記?隻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跟著太子上了天界。
她當日已經斷定白芍活不成了,否則,她也不至於見死不救。世上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紫玉隻能默默哀歎自己這次果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由於白芍以現在的相貌是第一個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先入為主的印象,大家自然都以為這便是白芍真正的麵目。如她待會兒再變會原形,大家一看,雖然嘴巴上不說,但心裏也必定將她鄙視了千萬遍,覺得她是因為看了白芍美貌羨慕,才變成白芍的樣子,想仗著神族的身份耍賴。
她真是天底下第一奇冤!
筠玥領著白芍,在天帝下首坐下,位置剛好和紫玉斜對著,筠玥坐下時,對她微微一笑,紫玉也報以燦爛的笑靨,眼睛瞟過白芍的麵孔時,心裏到底有些不自在,想個什麼辦法,將白芍的麵孔給變回去呢?她當日真是不夠謹慎,以為白芍快死了,所幸讓她做個好看的女鬼,便用了自己的血和她相溶,這便如同把她全身上下都改造一遍一樣,她想變,也便不回去了。
早知道有今日的話,她就該隨手施個幻術,現在,便可隨心所欲將她給變回來了。
如此說來,她又想起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既然白芍和筠玥一同來了天界,那凡間那位公子豈不是還在找她?她以後,恐怕都不敢以真身下凡了。
“師父,您怎麼突然不高興了?”小白給她斟酒,看見她緊繃著一張粉嫩的小臉,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