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結局）
一輪金黃的彎月在灰紗般的雲汽中偶爾露出身影，輕輕地灑出一點亮白的月光，將靜謐的湖水微微攪動，泛出一波波湧漾的光亮。依偎在霍靖的身旁，靜靜地坐在大湖邊，望著月光下一個蹣跚跑向自己的孩童。烏黑的頭發、胖嘟嘟的臉頰，小孩伸出嫩白的小手踉踉蹌蹌地撲進自己的懷裏，輕輕搖晃著，“媽媽……媽媽……”
達妮身體被不住地搖晃著，猛然睜開眼睛，晃動倏然停止，孩子不見了。達妮目光驚慌地四下尋找著，不見孩子的身影，心頭酸緊，忍不住“嗚嗚”地哭出了聲音。身體不自主地扭動了一下，一陣鑽心的刺痛猛然紮透胸腔，似乎將身體砸進了地下，達妮慘叫一聲，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臂部的扭動再次將胸部徹骨的疼痛猛烈地牽扯出來。達妮哀號著頓住身體，閉氣緊咬住嘴唇，流淚苦熬著。
片刻之後，灼熱的劇痛變成了絲絲縷縷的持續痛感，身體也隨著疼痛的減輕慢慢塌落在地上。微微打開呼吸，一股極濃的蘑菇味衝入腦中，瞬時感到身體中的疼痛略微停頓。再次努力吸聞了幾次，疼痛大幅度趨於平緩。
“靖,你在哪？”疼痛激醒了眩暈的意識，達妮回憶起了讚恩槍口噴火的最後影像，焦慮猛然在心中劇烈地翻湧起來。輕聲呼喚著，周邊寂靜無聲，焦慮中瞬時轉變為極大的恐慌，頓時放出了哭聲，“靖，你在哪？你在哪呀……”
掙紮地坐起來，身體的移動再次引爆了胸口的強烈痛感，嗚咽流淚堅持著。扭頭看見霍靖頭拱地一動不動跪在自己身後側，咬牙忍著幾欲崩潰意識的胸口劇痛，摸爬到霍靖身旁。
手剛觸碰到霍靖頭邊的地毯，便感覺一陣濕滑，喘息著微微翹起手掌，掌心上一片血紅刺入眼中。胸口驟然如遭錘擊，聳動著拱倒在霍靖頭邊，一股血腥夾雜著一絲奇香刺透鼻腔濃烈的蘑菇味竄入腦中。
嗚咽著掙紮跪起來，胸口瘋狂爆發的劇痛猛烈地將身體一下下地砸低，哀號著捂住胸口，虛弱地抬手拉住霍靖肩頭的衣服，霍靖的身體隨著拉動的手側倒在達妮身上。
“啊！！！”達妮看著倒向自己的霍靖，心中瞬間爆出了極大的恐慌，胸部劇痛瞬即被砸得無影無蹤，大叫著把霍靖摟入懷中仔細觀看，霍靖額頭與口鼻出鮮血淋漓，鼻孔中仍有一絲極細的血流在緩緩滲出來。
“靖，你怎麼啦！你醒醒啊！”猛烈地搖晃著霍靖的身體，霍靖的頭部隨著身體毫無生氣地擺動著。
胸中巨大的氣湧驟然集聚在喉嚨，達妮的頭頸被頂得慢慢昂起來，眼淚洶湧而出，嘴唇不住地顫抖，胡亂地擦抹著霍靖霍靖胸口的血跡，瞬間爆發的巨大悲傷和極度恐慌把達妮砸得身體不住晃動，渾身顫抖良久才噴出喉中的哀號，“靖！！！！你怎麼啦！！！！！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呀……”
撕裂心肺的哭喊在大廳中不斷回響，哭號振動得二人身體不住地抖動，心頭的猛烈砸擊急劇加強了胸口的劇痛，巨大的痛苦激得達妮腦中一片眩暈。淚眼婆娑，不住地用顫抖的手抹擦著霍靖口鼻的血跡。“阿裏……你在哪，快來幫幫我呀，幫幫我呀……靖，你醒醒啊……”
忽然一絲極細的氣流衝擊到手背，達妮猛地身體一僵，收住哀容，將手背貼在霍靖的鼻孔下，屏住呼吸，仔細試探著，微弱的熱感從手背一陣陣襲來。極度的渴望瞬間衝頂出嚎啕的哭聲，喜極而泣的淚水不可抑製地奔流而下，達妮哭嚎地微笑著。
將霍靖輕輕放在地毯上，迅速回身晃頭尋找，發現了幾步之外的蘑菇液，一手捂胸一手支地急速跪爬過去，手一下按在地上蘑菇液中的玻璃碎片上，鑽心的疼痛瞬間把達妮擊趴在地上。哭號著擎起劇痛的手，另一支手迅速抓起一瓶蘑菇液，用肘部支撐跪起身來，雙手扭動瓶蓋。又一陣劇痛從手上炸裂般地傳出，慘叫一聲，身體再次痛趴在地上。
放下蘑菇液，哆哆嗦嗦舉起劇痛的手掌，一個雞蛋大的瓶底碎片平放在手心部位，瓶壁玻璃尖角已深深紮入肉中。未及考慮迅速將玻璃拔出，疼痛呼嘯著狂撞頭頂，腦中亮點飛舞，失聲大叫著搖晃了幾下，猛然抖動身體警醒過來。
喉中不斷地噴出低聲的嘶吼，頓挫著呼吸，強忍手掌的劇痛，雙手擰動瓶蓋。痛不欲生的感覺瞬間激出奔流的淚水、嘶聲著哀號著，一股股鮮血順著手腕、小臂溪水般地流淌下去，腿部的衣裙瞬即殷虹一片。
抹去眼中的淚水，目光快速四下尋找，隨即定在了戴奇腰間的水壺上。上去拉扯，戴奇龐大的身體隨著牽動不住地搖晃著，呆滯瞪大的雙眼似乎充滿了無限的怨恨在達妮眼前晃動。拽了幾下，水壺沒有絲毫的脫落跡象，便拱趴在戴奇身邊，一手高舉蘑菇液，臉貼地將壺內的水喝在嘴裏。伸展的動作引發了胸口的極度劇痛，手痙攣地一抖，半瓶蘑菇液灑落在戴奇前胸尖刺傷口上。
咬牙閉住呼吸苦熬過疼痛的高峰，堅持著跪起來，吞入口中一口蘑菇液，迅速跪爬回霍靖身邊，撬開他的嘴巴將口中蘑菇水送入霍靖口腔，微微抬起霍靖上身，輕輕按壓胃部，使蘑菇水流入霍靖體中。
往複幾次之後，半瓶蘑菇液已經用光，霍靖仍是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黑色的蘑菇水從毫無生氣的嘴角緩緩流出來，慢慢覆蓋了臉頰已經幹涸的鮮紅血汙。達妮無助地抬起滿是淚水的眼睛，望著麵前心愛之人滿是血跡的臉，巨大的悲傷再次在胸中奔湧，抑製不住嚎啕痛哭起來。聳動著是身體將霍靖的頭輕輕摟入懷中，摩挲著霍靖的頭發，不住哀號，“起來呀……靖啊，你起來呀……你看看我呀……別留下我一個人……靖，別留下我一個人啊……”
昏天黑地的嚎哭引發了無數次胸口的猛烈炸痛，被疼痛不斷重擊的達妮雙眼漸漸迷離，哭聲慢慢微弱了下來，伏在霍靖的胸上，閉上了眼睛，昏厥了過去。
大廳之內再次歸於了死寂，玻璃牆壁上漫射出的亮白光感靜靜地灑落在霍靖的臉上，將鼻中下流的血絲壓迫得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走走停停。良久，霍靖身體微微抖動一下，接著便不住地抖動頭部，猛然向空中噴出一口黑血，鼻中發出一聲微小的哼聲。
在雲端漫步的達妮被霍靖身體的振動拉回到地麵，微弱喘息著，輕輕點動著頭部微微張開了眼睛。突然熟悉的聲音在耳中炸響，極大的酸楚湧上心頭，疲憊地望著緊閉雙眼、偶爾輕輕痙攣顫抖的霍靖，達妮的眼中閃出喜悅，嘴角艱難地露出了笑容，隨即被霍靖嘴角不斷滲出的黑血刺得心中一緊，淚眼朦朧，輕輕擦抹著霍靖嘴角的血跡，再次虛弱地低聲哭訴起來，“靖……快醒醒啊……你還要看我們的孩子……你還要帶他去玩……快醒醒啊……”
迷離之中。霍靖猶如身處一座旺燃的火爐裏，周邊亮白幟熱，無數條巨大的火舌裹挾著熱浪砸擊在自己的身體上，一蓬蓬痛徹心扉的灼痛在身體中炸開。心底發出痛苦的絕望哀號，擺動著身體躲避著火焰。突然一股激湧的熱浪夾雜著幟白的火焰呼嘯著噴射出去，火爐內瞬間變為閃著猩紅的暗黑，溫度驟然降低，一絲清涼氣息緩緩地流淌進來，竄燃的火苗漸漸熄滅。
達妮的聲音在耳邊忽隱忽現地飄蕩著，心中一陣欲哭的酸楚，“達妮還活著……”想睜開眼睛看看那聲音背後的麵容，無奈眼皮似千斤重的鐵閘。指尖在達妮的布裙上緩緩撫摸，終於露出了一絲安慰的笑意。
拚盡力氣微微打張開眼睛，跳動睫毛黑影中的麵容漸漸清晰了起來，達妮的淚眼閃著晶亮在眼前飄忽晃動著。耳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極度地喜悅在心中蔓延開來，虛弱地翹起嘴角，努力地緩緩抬手撫摸著達妮的臉龐。
瞬間爆發的喜悅激起身體中的一波灼浪，一股熱流湧入喉頭，猛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達妮的臂上、肩頭瞬時血紅一片。
一陣奇異的香氣撲入達妮的鼻腔，達妮微微一怔，“這香味怎麼這麼熟悉？”隨即焦慮地看著霍靖，見霍靖雖嘴角雖有血液不斷地流出來，但眼睛還是那樣安慰地看著自己，達妮喜極而泣，再次湧出了淚花。
含著眼淚，疲憊地微笑著替霍靖將嘴角的血跡擦掉，親吻了一下霍靖的額頭，輕輕地撫摸著霍靖的臉龐。忽然身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叫聲，扭頭看去，是小叮當。搖搖晃晃地望著自己，耳朵下的長毛黏黏地趴伏著，黃色的鈴鐺上滿是鮮紅的血跡。
“小叮當，你受傷啦？”達妮輕輕問著。小黑狗搖晃著身體點點頭。
霍靖努力地上抬眼睛，看著斜後方的小叮當，“達妮……我……沒事，去給小叮當……治傷。”
達妮在霍靖的臉龐上摩挲了幾下，輕輕將他的頭放平，將身邊玻璃瓶中剩餘的蘑菇液刮出一些給小黑狗抹在傷口上。
霍靖的神色漸漸清朗，精神狀態也好了很多，但體內的熱浪在稍息之後便再次翻湧起來。在達妮給小叮當治傷的時候，霍靖又噴出一口黑血，瞥見達妮正在給小黑狗細致地塗抹傷口，便咬牙移動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堆散沙的身體，將沾血的地毯壓在身下。
努力調整呼吸，體內灼熱有所緩解。極度的恐慌在霍靖心中蔓延著。發出陣陣陰笑的火魔在體內肆無忌憚的遊走著，舔舐著身體的每個細胞都，似乎要將自己燒成一堆灰燼。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不會再有太多時間了，體內小花的陰毒已經徹底爆發。
正在思量著，達妮坐回到身邊，小叮當也搖搖晃晃地跟了過來，嬰兒般地靠在達妮的腿上低聲嗚咽著。
“你的傷怎麼樣了？”霍靖盯著達妮血色模糊的胸前，滿臉關切地問著。
一陣刺痛從胸部蔓延到身體周邊，達妮痛苦地搖晃了一下身體。剛才的緊張幾乎令自己忘記了疼痛，現在一被提及，疼痛便又肆意地泛濫起來。麵部痙攣地微笑著，笑容被扭曲變形，更顯出了難耐的痛苦，“沒事，我……再抹一點蘑菇液。你也……再喝一點吧。”
霍靖心中一酸，淚意上湧，眼中卻無眼淚流出，灼熱似乎已經耗盡了體內的水分，將雙眼灼烤成噴射熱氣的火窟。微微抬手想撫摸達妮的臉龐，微小的抬手動作即刻引爆了成片怒燃的烈火，腦中瞬間眩暈。痛苦難耐地慢慢收回手臂，無聲哭泣著苦熬無邊無際的鑽心灼痛。
達妮踉蹌地跪爬到蘑菇液前，抬眼看到一步之外的讚恩屍體。悲傷襲上心頭，揉捏衝撞，下頜不住地抖動著，伏地捂胸“嗚嗚”哭出聲來。掙紮著向前跪爬一步，顫抖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讚恩已經黑紫的胳膊，淚水如斷線珠簾般簌簌而下。良久，收住了淚水，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讚恩似乎還在痛苦掙紮的身體，微微搖頭輕歎，轉回身，取了蘑菇液回到霍靖身邊。再次的心理激蕩耗盡了體中僅存的氣力，翻滾仰倒在霍靖身旁，微弱地喘息著。
在達妮觀看讚恩的時候，霍靖又吐出一小口黑血，體內的灼熱氣流越來越快速地激蕩流竄著，在身體中的每一個部位都燃起熊熊的火焰。幾欲瘋狂的霍靖勉強抑製住內心爆出的淒厲哀號，眼睛癡狂地盯著不遠處的蘑菇液，心中生出難以遏製的渴望，但見到達妮在輕撫著讚恩，便急速頓挫著呼吸，指尖深深摳入胸口的肌肉中，用極度的刺痛震擊著漸漸迷離的意識。
待達妮剛剛爬到近前，霍靖擰身探頭，扭曲著五官，緊盯達妮手中蘑菇液的雙眼突然血紅一片，極限的渴望帶著呼嘯在身體中炸開，身體中的團團火焰猛然竄出無數條咆哮的火龍，暴虐地燒毀著體中的一切。霍靖突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渴望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將身體直挺挺地抬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搶過蘑菇液，哆嗦著擰動蓋子，緊緊盯住手中的玻璃瓶，哭聲低吼，不住地吞咽著口水。終於，一口冰涼的粘液撲滅了口中熱井中的火焰，順著喉部灌入到腹腔。片刻之後，灼浪帶著呼嘯隱藏了起來，細胞不再有燃燒的感覺，體內漸漸歸於平靜，偶爾還有幾顆燙熱的小火花竄跳出來，但瞬間便會熄滅，隻留下一團溫熱的暗影。
霍靖五官慢慢恢複到了原位，肩頭極度鬆弛，身體崩塌般地砸落在染血的地毯上，拚命地喘息著。一層層汗珠終於從額頭上擠壓出來，輕輕滑落，慢慢彙集，順著沾血的臉頰滴落在眼前的鼠毛上。
達妮散落四肢，崩潰地癱躺著，疑惑地看著霍靖癲狂的樣子，心中的暗影迅速擴大，“那種熟悉的香味是什麼？為什麼靖的血中會有那種味道？”
空曠的大廳中回蕩著二人濃重的喘息聲，小叮當偶爾晃動頭部，鈴鐺的清脆聲音搖動著空氣，發出細小微弱的“嗡嗡”震響。
霍靖忽然迅速地跪坐起來，精神矍鑠，好似所有的病痛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輕輕打開達妮的胸前衣襟，觀察著傷口。慢慢地撕開衣肉粘連的地方，達妮猛然疼痛得痙攣地顫抖著。傷口位置應在肺葉外側，子彈擊中了達妮所背火槍的皮帶，彈頭根部固定在皮帶上，並未進入到胸腔。半個手指深的彈洞仍有少量血跡流出。
心中猛地揪痛一下，抬頭心疼地看著達妮的臉，那張臉上不是痛苦，而是深深的疑惑。霍靖心中一凜，“糟糕！達妮發現了！”忙微笑著，裝作虛弱地喘著氣，“哎呦，蘑菇液的冰涼讓我感覺好多了，沒想到吐血之後喉嚨會這麼熱。你怎麼樣，還疼嗎？”不等達妮回答，便手腳麻利地給達妮抹好了蘑菇液。
將達妮輕輕摟在懷中，霍靖有意說著一些其他話題，達妮雖然一直有一絲疑慮在心頭，但漸漸地淡化了。慢慢閉上眼睛，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偶爾嘴角抽動幾下，露出委屈痛苦的表情。滿懷惆悵的霍靖戀戀不舍地望著達妮端莊圓潤的臉龐，輕輕摩挲著她的金發，忽然嘴唇微微抖動，一滴傷感的眼淚無聲地滴落在滿是血跡的衣襟上。
輕輕把達妮平放在地毯上，霍靖慢慢站起來，活動幾下酸皺的四肢。忽然疑惑地扭動身體，細致品味著自己身體的變化，漸漸臉上露出了難以抑製的笑意。
體內已經好久沒有火星閃燃了，就連那種悶悶的熱感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無限涼爽愜意的活力在體內爆發出來，內心一片清明，身體象初生嬰兒般純潔無瑕，旺盛的精力從每個毛孔中激烈地向外噴發。
將雙手舉在眼前，慢慢轉動尋找著沒被血色覆蓋的皮膚。手背上一塊指甲大白亮閃入眼中，用指尖在膩滑的皮膚上滑動著，一陣寒涼的舒適感迅速從手背蕩漾出去。癡癡地看著那一點膩滑的光感，低聲地呼喊，“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重重地鬆肩噴出一口呼氣，涼爽從腹腔竄到口中，再次給霍靖帶來莫大的安慰。感激地看了看腳下血跡模糊的蘑菇瓶，彎腰撿起來，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雙手托扶著走到桌邊，輕輕地放在桌麵上。
戴奇仰倒在腳前的地毯上，手中摳抓著一隻蘑菇瓶向懷裏拉扯，毫無生氣的手筋骨凸顯，似乎露出萬般的不舍與不甘。望了一眼瞪著恐懼雙眼仰望棚頂的戴奇，霍靖眼中閃出一絲恨意，隨即無奈地搖搖頭，“唉，戴奇,戴奇……你的行為也可能就是輪回的一部分，你和我、我們大家都可能是輪回的一部分，你不懂，我也不懂……”
目光向前，身體猛然一震，極其複雜的表情竄到臉上，似仇恨、似憐憫、似無奈、似哀傷……。讚恩俊白的麵孔已經變成了黑紫的幹枯樹皮，金色的卷發泛出隱隱的白色，身體斜躺著，極度變形扭曲顯露出極大的痛苦情狀，而麵部的表情卻是困惑與迷茫，疑惑地張嘴看著自己，手捂胸口微微側頭，似乎在懊悔地哭號。
霍靖呆呆地望了一會兒讚恩，慢慢走到近前，將讚恩的雙眼輕輕合上，放平讚恩的屍身。讚恩口中發出一聲似哭泣的聲響，慢慢閉上了嘴巴。
不希望達妮醒來後再見到二人，思量了一會兒，別上腰刀，抱起讚恩的屍體，向廳外走去。
天空灰灰麻麻，已是傍晚。寒涼的山風陣陣襲來，搖動如浪般的鬆濤，更顯出山林的靜謐。乍涼的感覺令霍靖精神猛然一爽，活力再次狂野爆發出來。身體不敢有絲毫的停頓，微一靜止，全身皮膚便似被體內湧動的活力脹破了一般麻癢難耐。再生的巨大喜悅猛烈衝擊著頭頂，興奮難耐地爆出一聲震徹山林的嘶吼。
抱著讚恩的屍體快速跑到平台邊上，驚奇地發現湖水已經下落了很多，通向蘑菇園的橋廊下已經空出了近四米的無水空間，橋下暗黑的湖水波動翻湧，偶爾爆出碩大的氣泡，發出震顫空氣的輕微炸裂聲。
石橋狂烈震顫著，一波波顫抖從腳掌爬上身體竄入腦中，思維似乎都被搖蕩得波動與不安。巨大的疑問跳進心中，停下腳步，震顫著身體歪頭眨眼思量著，“湖水哪去了？這水到底從哪來，又到哪裏去？”微微的停頓再次引爆了體內似欲炸裂的活力，皮膚麻癢瞬間襲來。對體內不安的“活力”微微一笑，放棄思考，沿橋飛跑到蘑菇園。
仰頭上望，腔中氣息順喉、口噴出，魂魄瞬時向上飄蕩起來，園邊的參天巨樹拖動灰蒙的天空迎麵砸下，似鎮守著大地的威嚴不可侵犯的天神。呆呆地望了一會兒令自己眩暈的絕色美景，看了一眼手中奇黑異香的讚恩，“讚恩，就讓這天神壓住你的魔性，再次輪回時願你能慈悲為懷，立於世間。”
腰刀急速飛舞，在樹下的兩個碩大樹根間挖好了墓穴。抱起讚恩的屍體緩緩放進坑中，仔細掩埋好。正欲返回玻璃建築，猛然見到從讚恩身體掉落下來的鼠皮袋，無奈地一笑，撿起放在墳頭上。
等再次拖著戴奇瞪眼的屍身走出玻璃建築時，天已經暗黑得看不清遠處的景物。急急地拖拉著戴奇跑到平台邊，驚恐地發現橋下的水聲似乎已經非常遙遠。探身下望，黑黢黢一片，遙遠的水泡爆裂聲似怪獸的低吼，在巨大的空腔中激起令人膽寒的震響。踏上石橋，腳下的劇烈晃動瞬間搖到腦中，意識似乎隨著巨大的甩動力量飛出了體外，心中一凜生出冰涼的寒意，咬咬牙拉著戴奇的衣襟衝過橋廊。腳踏上了震顫的堅實土地，意識卻仍在猛烈地飄忽搖晃著，深深喘息幾次，心懷莫大的恐慌將戴奇屍身扔在蘑菇液邊緣的一棵碩大的蘑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