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餘朗開聲問道。
一個衣著鬆散的婦人,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來:“幾位客官,你們怎的這時候來光顧?”
“難道這裏有規定說,上午不營業?”餘朗笑看著這斯文的“老鴇”。要說官所的老鴇可比民間青樓的老鴇更加有修養學識,至少不會令人看一眼就往三教九流的方麵去聯想。
“這裏剛換了東家,這幾日等著接收,給姑娘們放了幾日的假。你們請回吧。”老鴇說著便要進去繼續睡。
“我們隻是來喝杯水酒。”餘朗從懷裏拿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有勞了。”
那老鴇以為自己大白日撿到金子了,一出手便二十兩,也算相當豪氣了。且三人言明了隻是來喝杯酒,又不用姑娘作陪,銀子在手,沒有不揣進兜裏的道理。
“那就隨老身來吧。”
老鴇帶著三人上了樓,尋了一雅間坐下。因為這裏不久姑娘們放假,連雜役和婢女也都放了假,老鴇親自倒了酒,隻是拿出幾個小菜,並無其他招待。
“幾位客官,若你們還要別的酒菜,老身這就去知會酒樓做好了送來。這幾日這裏清靜,廚子們也都回家休息去了。”
“不用。”餘朗客氣說道,“老姐姐,有件事情想問問你,這幾日你們可有新的姑娘從教坊那邊過來?”
“你們……不是不用姑娘作陪?”
“隻是問問而已。”
老鴇這才放下心道:“其實這裏每年都會有不少姑娘從教坊來,出出進進的,新來的一批,這兩日陸續有來,今天上午便是最後一批。”
“那可有一位名叫於旃兒的?”
“你說的是旃兒小姐啊。昨日已經從教坊過來了,旅途勞頓,正在屋裏休息。”老鴇突然有些擔心道,“這些新來的姑娘,你們可不是說見就見的。”
“隻是問問而已。我們是來喝酒的。”餘朗說罷便招呼孫乎傷和公孫讓喝酒。
老鴇轉身出了雅間門,餘朗借口出恭也跟了出來。老鴇看著餘朗問道:“客官還有事?”
餘朗笑道:“其實,在下便是這青雲坊的新東家。”
老鴇一驚:“可有憑據?”
餘朗將昨日吳兆榮給他的那封紙拿了出來,老鴇看過後笑道:“這就是了,新東家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姓餘。”
“餘當家的大駕光臨,老身有眼不識泰山。罪過。餘當家來了就好,老身也好將這些姑娘的籍書給您,就算完成交接。老身也功成身退了。”
餘朗聽老鴇有隱退之意,道:“這位老姐姐是要回鄉頤養天年了?”
“不是。通常轉了東家,東家新氣象,總是要將老人送走的。”
餘朗恍然道:“老姐姐多心了,在下對這行當一竅不通,還要老姐姐你幫忙照應。”
“那就謝餘當家的了,老身這就去給您拿籍書。”
所謂籍書,便好比是這些官妓院姑娘的“賣身契”,賣身契和籍書同樣都在官府留底,即便是她們逃走了也是“黑戶”,過關卡沒有路引,被抓回來動輒要被問刑拷打。因而這些姑娘通常也不敢逃走。
而官妓院的籍書與民間青樓的賣身契又有不同,賣身契通常隻有一份,隻要姑娘賺了錢將賣身契贖回,自己也可以去官府除籍為良,但官妓院的不同,因為他們本就是犯婦,教坊教習她們琴棋書畫花費了銀錢,她們要贖身要先從教坊那裏贖籍,贖籍後籍書才在官妓院這裏。官妓院再開出一個固定的“贖身價”,雖然不是很大,但也夠這些姑娘將大好的青春葬送在這煙花之地。
“老姐姐先不急。我可否去見見這位旃兒小姐?”
老鴇有些為難,不過還是點點頭道:“餘當家的要見,自然是可見的。”
於是帶餘朗到了二樓一屋門前,老鴇敲門問道:“旃兒小姐,可睡醒了?”對其他的姑娘稱之為“姑娘”,對於旃兒稱之為“小姐”,可見這老鴇對於旃兒也很尊重。
“龍媽媽?進來吧。”裏麵傳來一清脆女子的聲音。
老鴇開門帶餘朗進去,餘朗便見到於旃兒,遠山黛眉,婉笑嫣然。不過見到一個陌生男子進房臉上馬上露出驚慌之色,轉過身去。餘朗已經從於邵那裏了解了於家尤其是於旃兒跟吳兆榮的過節,心說這於旃兒雖然隻有十七歲,卻已經是傾城的小主,也怪不得吳兆榮會因妒成奸。
“龍媽媽,怎帶一陌生男子進旃兒的房間?”
“這可不是什麼陌生男子,乃是我們青雲坊的新東家,餘當家的。”
於旃兒麵上神情這才稍稍平複,轉過身襝衽行禮,有大家小姐的風範。
“旃兒給餘當家的請安。”
“嗯。”餘朗點了下頭,對老鴇道,“龍媽媽,你先出去招呼我那兩位朋友,我有事情跟旃兒小姐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