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都是讓他心存愧疚之人,對於他們曾為自己出生入死,他卻棄如敝屣而言,縱然他們暗算自己千萬次也是應該的,然而他們不僅沒有做過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還三番五次的幫過他。
就這一點而言,身為趙奕恒的他無地自容,身為帝王的他卻又覺得這便是天經地義之事,成大事者寧肯自己負盡天下之人,也不容一人負了自己。
當他還處在矛盾中的時候,慕容遙已經笑著接了方白的話茬“你卻是多慮了,皇上疆場廝殺都不曾畏懼分毫。”
趙奕恒一雙期冀的眸子望向方白,想從她臉上收獲哪怕一點點的欣賞或者是如曾經的那般掛懷之色,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方白什麼也沒表現出來,不,她的臉上並不是一無所有。
她的眸中也飽含情愫,帶著淺淺笑意,那些他所陌生的溫柔,和曾經熟悉的揶揄,卻都給了另一個男人。
趙奕恒的手指緩緩收緊,望向了慕容遙,後者抱拳向他行禮,邀他就坐。
方白熟練的從炭爐上拎起長柄的銅壺為他二人斟茶,趙奕恒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她身上移開,慕容遙不得不幹咳一聲道“皇上追至在下營中,不知所謂何事?”
略有些尷尬的收斂了目光,趙奕恒道“朕是來謝你的,朕沒想到你真會前來。”
“為皇上出生入死不是臣民百姓應該做的事嗎,皇上若要謝,那數萬將士,皇上謝的過來嗎?”
慕容遙對自己的態度已經不複當年在慕容山莊中的一樣了,他言辭冷冷的,與生俱來的一種睥睨冷漠之態也終於暴露了出來。
趙奕恒又道“江湖之中有你坐鎮,朕非常安心,此番平定內亂,這天下說不定能太平幾年。”
“百姓也該好好休養生息了。”
“嗯……”
營帳之內一時靜謐,趙奕恒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塞北熟悉的酥油茶香彌漫在唇齒之間,在塞北征戰幾個月來,這樣的茶他喝過不少了,卻怎麼也找不回少年時的味道。
然而現在,那種味道卻被他找回來了,竟沒想到,喝茶也講究身邊的人是誰,不同的人,能喝出不同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方白的身上,隻見她正坐在炭爐邊,給茶壺中添水,時間讓她長大,就好像那絢麗的薔薇,逐漸伸展了枝葉,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呈現在了世人的麵前。
此時此刻,他好恨,又好妒,因為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男人。
他曾經親手殺了她,而那個人,卻是親手救了她的性命。
方白將長柄的銅壺掛在炭爐上,欲要起身,身形卻是一晃,趙奕恒騰的站起身來,帶翻了桌上的茶,卻連腳都還沒邁出去的時候,慕容遙已經一把將女子抄在了懷中。
“怎麼樣?”
方白齜牙咧嘴道“沒事沒事,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坐一站,頭暈。”
“你有孕在身,早就讓你不必跟來的,塞北天寒,這不是折騰嗎?”
慕容遙話語之中滿是責備,在這一點上,趙奕恒顯然是讚同他說的,但剛從地上撿起銅製的茶杯時,腦海之中劈開一道閃電,身子怎麼也直不起來了。
跌坐在椅子上,他恍然若失的望著方白,見她彎著嘴角,漾著笑渦,一手撫著小腹,一手被慕容遙拉在手上,一種母性的光輝彰顯出來,竟美的不可方物。
作為天下的帝王,他從未像現在這般嫉妒過一個男人,也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當初沒有一狠心將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