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怎麼又長了呢。”我雀躍地蹦跳回家,卻對上了母親哀愁的臉,母親的時間鎖在19歲那年啟動。而自己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與被自己稱為母親的人相同的年紀,這實在是件可笑有趣的事情。但在時間世界裏,這就是所有族人必須接受的神聖的規律。
“倘若我今年沒有停止成長呢,20歲的我會怎樣?”即使螺旋一直說喜歡不停成長著的我,喜歡擁有不同的變化的我,可母親總是一臉如此哀愁苦悶的樣子。
母親神色嚴謹望著我,最後還是無力地搖頭。“驅逐,作為一個禁忌,是無法再被時間世界所接受的。”父親代替她回答了,比母親年紀更小的父親,真是滑稽,自己竟比父親還年長了,但始終是父親,也隻有父親能這樣堅強地麵對自己的孩子極可能成為禁忌的事實。
我笑笑,很快轉身離開,因為淚水即將落下。第一次,感到不斷生長的身體如此可怕!我歇斯底裏地咒罵自己,撕心裂肺地詛咒自己,我開始害怕得整夜顫抖,我拚命睜大眼睛,想阻止時間在我身上流淌。一片死寂裏,我聽見,身體裏的時間,一下一下,沉重敲打著,我的身體,分秒變化著。
驅逐,意味著離開螺旋。這是我所有恐懼的緣由。
深夜,我悄然離開,重重敲響螺旋的大門。他一定知道,作為一個時間鎖已被鎖的族人他一定早已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命運——驅逐。喜歡的人將要被驅逐,為什麼他卻可以總是微笑著,把我的成長當作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呢。我發瘋般地責問清瘦蒼白的螺旋,他的外貌,永遠是那個單薄而純粹的少年。
螺旋沒有給我任何答案,暗夜裏,他臉色慘白如鬼,卻始終微笑。“無論時間如何改變,喜歡的心情都不會改變的。四葉永遠是我最喜歡的人。”這樣的話,仍舊能夠將我完全融化,使我暫時忘記自己將麵對的命運,因為此刻螺旋就在我身邊,他冰涼修長的指尖停留在我滿是淚痕的臉上,輕輕擦拭。
大限來臨的時候,我已無心情慶祝生日。螺旋卻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如既往淡然安靜地微笑著對我說祝賀20歲的生日,說永遠隻喜歡我。
努力想要拉伸嘴角,最後還是落下了淚水。眼淚瘋狂地落在做工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上。死寂,一片羽毛飛揚起來的聲音,螺旋低垂著他漂亮的湖藍色眼睛凝視著哭泣的我,收斂笑容,表情湮沒在長長的劉海下。18歲以來,螺旋的頭發就那麼長,從未改變。時間世界裏的少女們,會在時間鎖啟動之前,努力而珍惜地留著她們的長發,等待停止的那一刻。我的,仍在瘋長,我用剪刀斬斷了多少次,它們還是繼續生長,無法阻止。
“我老的話會很醜的,即使那樣,你也喜歡擁有未來的我嗎?”我想知道,這個答案對於此刻的我是比被視為異類被驅逐出時間族,甚至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四葉啊,我是真的真的喜歡著擁有未來的你,相信我,這是我們的承諾。”螺旋輕描淡寫地重複那句說過幾千幾萬遍的話。我相信的,隻要螺旋說的,我都願意去相信。
20歲是時間族上限的年齡。我小心翼翼地為自己的生日蛋糕插上第20支蠟燭。鼓起勇氣吹滅第20支蠟燭的時候,族長來到我的麵前,兩位時間護法告訴我,必須跟隨他們離開,離開那個來不及品嚐的插滿20支蠟燭的做工精致的巧克力蛋糕,離開,我最喜歡的螺旋。
三、四葉:很老的時候也喜歡螺旋
時間隧道光怪陸離,讓我感到陣陣暈眩,螺旋說喜歡我叫我相信他的聲音聽起來遙遠卻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