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佐為眼裏,卻開始有希望的光彩,光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棋下得越來越好了,甚至,幾次與佐為成為平局。隻是,每次光影浮掠之後,佐為眼裏又充滿了深深的憂傷,淡紫色的眼睛更加涼陰。

“光,很快,你就能夠贏得這場賭注千年時間的約定。”佐為倚靠在木門上,望著天空緩緩飄落的飛雪。時光已經走過幾個季節了呢,光冷得縮縮脖子。隻知道,佐為到公主那裏教授下棋的次數越來越少,庭院變得更加冷清,來訪的人也漸漸消失蹤跡。

唯一讓佐為浮現笑容的時刻,便是光落下精彩棋子的時候。

上蒼會給人機會,卻不會給予無限的時間。佐為深吸冷氣,身上的一襲白色狩衣仿佛蒙上薄冰。天皇陛下已經決定,在明天舉行比賽,若輸了那場比賽,自己就會被趕出這裏。而自己注定會輸吧,然後,失去所有名譽和地位,甚至夢想。隻是,這一次,已經不會再孤獨地徘徊千年,不必再孤單地等待千年。

“啊,下雨了!”光驚訝地發現,伴著雪飄揚著細細的雨絲,自從來到平安時代後,這裏的天空就沒有陰雨過。而光一直認為,隻要下雨,或許就是自己回到原來世界的好機會。隻是,佐為的棋局之戰,在今天,光不禁皺皺眉頭,雖然自己沒有資格觀看,但至少,希望能夠跟佐為同甘共苦。假如佐為輸了,失去容身之地,說不定跟自己一起回去原來的世界也不錯。

“佐為,等比賽結束,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那裏有許多新鮮的事物。”光兩眼閃爍著期待的神采。但佐為卻淡然微笑著輕輕搖頭。那個世界,我已經去過,穿越了千年,遙遠漫長孤寂的等待而去看過。

“光,那把雨傘,是你的吧?”消失了的雨傘,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庭院的角落裏,倚著那顆蒼老的櫻花樹。

隻要打開那把傘,便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光心底有強烈的聲音和願望在呼喊著,光卻沒有走近那把雨傘,隻是遠遠地佇立著。佐為蒼白的臉在涼風吹襲下更加冰冷,沒有血色。 “佐為,離開這裏吧,然後繼續教我圍棋。”應該說,可以開設培訓班,教很多很多人圍棋,那些人一定都比自己,還有那個笨蛋公主聰明,佐為一定會常常微笑的。

“光,車輪碾過便會留痕,曆史也一樣,這些千年的痕跡,不能磨滅。”佐為想告訴光,曾經那個因為時光錯失而在世界飄蕩千年的他,已經跟隨著光看遍了那個新奇百怪的世界。隻是,這一次,終於可以在屬於自己的生活結束之後,帶著一顆安定的心沉睡。即使,不被記入曆史,不被任何人所記得,沒有人知道,曾經,在平安時代的藤原佐為,用盡一生去追尋他的圍棋世界。

光分不清打落在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而佐為的話,自己無法反駁,曆史,不能被改變,所以,自己必須回到原來的世界,而佐為,隻能留在這裏,等待命運最終的軌跡。

慢慢打開手中的傘,向門外走去,遠遠模糊地依稀可辨的是佐為那襲白色的狩衣在風中搖曳,他轉身跟隨天皇派遣來的人而去的背影,高貴而正直。淚濕潤了手背,卻還是停止不了,佐為說過,這一戰,是他生命的最後一戰,他會用所有力量,下一盤最精彩的棋。光總覺得,佐為似乎已經知道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命運仿佛早已在他眼前演繹過一場過於荒唐的戲劇,讓他如此疲憊,迫不及待,希望得到寧靜的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