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大笑的聲音傳來,他加快步伐,一會便消失在左欒的視線中。
左欒看那少年的步伐與氣息,便知他武學修為頗高,再過幾年,這江湖的高手榜上又是要添一人名字了。
茶攤老板將吃食與沏好的茶水端了上來,身後那桌學子還在侃侃而談,他聽了幾句,覺得沒甚趣味。文人之談,過了,就會有些酸腐之氣。
眼前包子冒著熱氣,他吃了一個,卻覺得味口不佳,沒有再去拿下一個,隻盯著那包子的熱氣慢慢散盡。
一雙手從身側伸出來,捏了捏碗裏的包子。
青綠色的衣袖映入眼簾,左欒的心中似有千江翻滾,但身子卻已僵住,他緩緩地轉動眼珠,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繡了半邊蓮圖案的裙角。
眼睛有些模糊,他怕自己看錯,眼睛睜著酸澀也不敢眨一下。那裙角卻動了,不是被風吹起,而是那裙角的主人在桌前坐了下來。
“欒哥哥,這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左欒看著眼前之人,千萬句話哽在了喉間,終於開口,卻是說了一句:“你餓了嗎?我重新叫個熱的給你吃。”
“好。”身側之人笑著點了點頭。
左欒不敢挪開眼睛,有些害怕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幻覺,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身側人的手。
百裏念身子一滯,未想左欒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來,本想掙開,但見左欒一臉小心翼翼的神情,心有不忍,但隨他去了。
待她將幾個包子都吃完了,左欒才紅著眼問道:“念兒,這三年多,你去哪了?我以為,我以為你已經……”
“天山崖一戰後,我被周任蕭重傷,當時便失了意識。是容真姐姐他們將我帶下崖。當時我傷得太重,清醒的時刻極少,便隻能讓容姐姐帶我去了白河城,想法子找著清夕婆婆,帶我回穀去。”言及此處,百裏念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以為我活不成了,我不想死在你麵前。回到穀中,喬姑公與各位婆婆沒日沒夜地替我療傷,我幾次都差點熬不過去了,硬是被喬姑公和婆婆們救了回來。這傷養了一年多,才算是徹底好了。”
左欒低下頭去,任淚水打落在衣上,聲音悶悶的,帶著責怪:“那你為何現在才來找我?”
“傷一好,我便出來找你了,可是我沒有你的消息,不知道去哪找你,而且,我一出穀便聽到了一個消息,當時一生氣,便又回穀裏去了。”
左欒抬起頭來,有些疑惑的看著百裏念。
百裏念抹了抹眼角的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才剛出穀沒多久,便在客棧裏聽見兩個世外莊的人說他們少莊主喜得麟兒,要趕回去喝酒呢!”
左欒一聽,知道這裏麵是個極大的誤會,急忙解釋:“不是我,我以為你走了,又怎會……”
“我知道。”百裏念打斷了左欒的話:“隻是我曾聽說你家便你一個獨子,當時自然以為是你。直到前些日子南宮恒大婚,我想著怎麼也要去趟蒼雲堡送個禮,在那遇見了羅方,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百裏念出現在羅方麵前時,他驚訝得不得了,畢竟這幾年來她幾乎都待在穀中,很少出來露麵,即便出來了也隻是在白河城那待個半日,江湖上那些人早以為她死了。她與羅方遇見也是機緣,因她想著一個大家以為死了的人突然出現,會不會嚇著別人,所以她還是翻的牆偷偷進的蒼去堡,想著將禮送到南宮恒手上便走,不多逗留。但沒想到一翻牆,卻先見到了羅方。羅方的確是被她嚇著了,一見她,也沒多想,便即刻跪下了,求她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左欒去見他一麵。從羅方斷斷續續的話中,她才知道,天山崖一戰後,左欒並沒有另娶,而是日漸消沉,再也不理世外莊的任何事務,到處遊走。左道同知道了左欒要為一個女人尋死,已對他失望至極,又見他不肯娶妻生子,再無誌氣,怒火中燒,便下令除非他娶妻生子,否則不許再踏入世外莊半步。而後,左道同認了夏矜為幹女兒,宣布由她任世外莊的少莊主之位。
“夏矜自小在世外莊長大,爺爺很是喜她,認她做幹女兒並不奇怪,隻是沒想到會讓你誤會,若是能早日……”
“欒哥哥,雖久了些,今日能再重逢,我已經知足了。”說完這句話,盤旋在眼中許久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左欒卻是止住了眼淚,現在心上隻剩喜悅了,他替百裏念擦去眼淚,問道:“念兒,你是一個人出穀的嗎?”
百裏念不知他為何有此問,但還是搖了搖頭:“我弟弟調皮,偷偷跑出穀來了,他才四歲,爹娘擔心得緊,便同我和小煊一塊出來尋他了。”
“你們在哪落腳?”
“城西的賦春居。”
左欒聽罷,拉起百裏念便向城西的方向跑去。
“欒哥哥?”百裏念有些不解。
“念兒,我要去提親。”
和風清暢,夕陽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