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莫如歸(8)(1 / 1)

她的盔甲上有著大量的泥土與灰塵,紅色的衣袖被撕裂,裏麵的中衣也瞧不出原本的顏色。她頭發散亂,甚至發髻裏還有著土塊與草屑。多日的行軍對於這些俘虜來說是極其殘酷的。他們隻能靠著自己的步行,接受著士兵們的鞭撻,一腳深一腳淺的跟隨著大部隊向前而去。盡管如斯再三關照,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女子。然而,在葉雍睿的心中,這個家世極其顯赫的女子天生帶著一股不羈的高傲,令他看了就生厭。這是天生就被冠以“貴族”身份的人類的通病——他,是覺得不允許這樣的高傲展露在自己麵前的。所以,他要挫挫她的傲氣。

然而,即使是如此的殘酷,這個女子卻依舊奇跡般的挺過來了。

她的腳上拷著腳鐐,雙手因為夜深的緣故而送了桎梏。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對她說道:“你隨我來。”說罷,便獨自一人率先走開。

孫之嵐一愣,不解的抬起頭看著那個背影,然而,她終究是站起身,抬起腳,卻聽見一陣刺耳的聲響——這是極其屈辱的聲響!她咬了咬嘴唇,就當此刻自己是個聾子,向著那個男人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塊無人之地,他才停下了腳步。他轉身,抽出了長劍。寒光一閃,映亮了她那驚詫的眼眸。與此同時,草叢裏射出了一枚石子,直向那劍刃而去。然而,葉雍睿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如此一招,劍身一側,彈開了那一枚石子,以著不便的速度向下狠戾的砍去。

一陣火花四濺,束縛著孫之嵐雙腳的腳鐐竟在那無堅不摧的劍下化為了兩截。這一回,孫之嵐更加驚詫的看著這個男子,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

“出來吧,還有什麼躲藏的必要呢。”葉雍睿冷冷一笑,將長劍送回劍鞘之中。

月光灑在草叢裏,就如同遍地生霜,如此明亮。那白霜同樣落到了那男子的白色衣袂之上,他的衣袂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他的身影仿佛也被這狂風吹皺。

他看著那個腰間配著鋒利長劍的男人,抿唇,重瞳的眼眸裏是堅硬的神色。

“沒想到拘捕令天下廣布都沒有捉到你,你卻自己現身了。”葉雍睿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那個男子。

徐子秀冰冷著臉色,說道:“你若是傷害她,我敢保證,今晚,你絕對不能活著回到如斯的身邊。”

葉雍睿似乎被這狂妄的語氣點中了笑穴一般,他仰頭一陣長笑,罷了對著這個男子說道:“若論武功,你以為,我會在你之下?”

“那不如試試好了!”那個一貫輕浮的男子,眼裏的光芒冷的如同他手中突然出現的軟劍。

葉雍睿卻不答話了,他眼眸裏帶著一層捉摸不透的笑意冷寂的看著這個男子。大約過了許久,他轉身,對著那個仍處於震驚之中的女子說道:“孫之嵐,如斯對我說,要我善待與你。”

孫之嵐這才回過神,目光擲於這個冷靜的男人的身上。

“我沒有想到,如斯會為你求情。你們囚禁了她三年,將她從我身邊帶走了三年,讓我們分離了整整三年……”他本來無波無瀾的語氣裏有了咬牙切齒的感覺,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起伏的心情,他長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再度平靜下來。“我知道是你救了她,這與蕭徹無關。所以,算是還了這一份債,我給你兩條路選擇。”

“一是和徐子秀離開此地,我對外宣布你是在北上的路途中病死了。而徐子秀……我將收回布令,不再追究他過往的過錯。”

“二是你繼續隨我北上,不論生被羞辱鞭笞或是死後挫骨揚灰……”

“她跟我走!”

還未等她回答,那白衣男子卻率先開口。他不容置疑,斬釘截鐵,似乎他的決定已然是那女子的決定。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朝那女子走去,遠遠的伸出雙手。

然而,那個女子卻輕輕的搖了搖頭,她對代替諸神決定他命運的男子緩緩開口:“我選擇第二條路,我隨你北上,不論生被羞辱鞭笞或是死後挫骨揚灰!”

“孫之嵐!”那個清朗的聲音終究是化為了一聲爆喝,隱隱帶著絕望的味道。那個急不可耐的白衣男子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悲傷而又震驚,痛苦而又憤怒的看著這個將自己性命不顧的女子。

“你確定?”葉雍睿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剛烈的女子。

她亦回以他冷冷的一笑,絲毫沒有退卻。

“之嵐……”那個白衣男子的聲音沉了下去,他絕望了。

“我不可能和你走。”那個決絕的女子偏過頭,對那逐漸委頓了身體,雙膝陷入泥土中的白衣男子淡然的說道:“行軍的途中病死?嗬嗬,我孫家沒有這樣的人。我不怕生被人羞辱鞭笞,亦不怕死後要被挫骨揚灰。死就死的骨氣點……嗬嗬,借了這樣一個沒有出息的由頭跟你一起離開,去過世外的日子?我良心會畢生不安的。”

她站直了身體,挺直了背脊,轉身朝著營地走去。腳步深深的陷入露水極重的草叢裏,她漸漸遠去,卻又突然傳來她的聲音:

“我是蕭徹的鐵血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