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院子中那棵漆鳴樹僅剩的一片黃葉正在瑟瑟秋風中顫抖,就算它有思想,就算它不想截斷與母體的最後一絲聯係,但是,它又怎能與命運相搏?
“凋零,這是這片葉子的命運……也是你楚家的命運。”他靜立在漆鳴樹下,若有所思,好像在等待著什麼,身上的鎧甲流露出絲絲寒意,這是來自戰場的低鳴。
錚錚錚,院外響起一陣戰靴急促的踩踏聲,他知道他所等待的終於來了,雙拳微顫,這不是慌張,這是殺戮的興奮。
“報告將軍!楚行天一家三百五十六口,已全部伏誅!二大隊隊長齊封!”隻聽這叫齊封的隊長一進院門就單膝跪地、高聲喊道。
“全死了麼?很好……很好……行天,你終究比不過我的!比不過!哈哈哈!……”一陣卷地狂風把齊封狠狠地甩到了院牆上,“噗”,齊封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艱難地抬起頭,卻發現那個男人早已離去,隻留下一地狼藉。
“咳咳”,齊封扶著破碎的院牆緩緩支起身,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遠遠望見那漆鳴樹最後一片枯葉正孤單地躺在地上,在風中微微抖動。
終究是異想天開啊。齊封苦笑著搖了搖頭,用袖口拭去嘴角的血跡,衣袖上的血跡忽然閃爍出一陣金色的光芒,他抬起頭,直視那忽然閃耀的餘暉,卻笑了:“大將軍,你還沒贏呢,哈哈哈!……”齊封眼眸深處閃過一道不可察覺的亮光。
愛恨情仇,爭名奪利,你死我活的事情每一天都會在這片大陸上上演,這是個亂世,卻又不是一個亂世,有人會在人生的沉浮中活得至高的權力,有人會在渾渾噩噩中走過自己短暫的一生。
這個世界不缺少強者,就比如那位靜靜佇立在漆鳴樹下,揮一揮手就能將一家滿門誅殺的將軍,身懷絕世之武功,掌握蔽世之刑權,在一片紅得發黑的血海中建立自己的統治。
這個世界上同樣存在這樣一群人,為了某個目標,為了某種信念,即使身死也不懼,即使獻出一切也甘之如飴。那位從血海中走來的將軍並不知道,那個叫做的齊封的隊長在帶隊誅殺楚家上下時,在一張已被血液浸染的床鋪下發現了一名正在熟睡的嬰兒,他最後沒有落下手中滴血的長劍,而是將那嬰兒偷偷藏了起來,因為他認出那嬰兒正是楚行天的獨子,他必須做些什麼,他必須還債,償還那使他夜夜在床榻間驚醒的血債。但是少了一個嬰兒,對那位將軍又算得了什麼呢?隻要將軍一聲令下,就算是千百名嬰兒,都將長眠不醒。一個嬰兒而已,在將軍眼裏,連顆最卑微的塵土都算不上。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至高無上的權威?亙古長存的生命?塵世間的浮華遮蔽了人們的雙眼與心靈,難道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就是世界的一切?難道自己所看見的一切就是世界的一切?人需要驕傲,而不是自傲;人需要謙虛,而不是自卑。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活在這片紅塵中的渺小的人類,何時才能撥開頭頂的迷霧,去看一看新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