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中可有記載解法?”
蘇白點點頭,似早已準備妥當,自儲物空間裏取出一個玉瓶來,修長的手指順勢從桌上拾起一個瓷杯,取開瓶塞,滴了一滴赤色水珠進去,又再掏出一個尋常的酒壺,往上斟滿一杯,冰涼的手指背這才將酒杯推倒紫翊宸麵前,言道:“後脈龔家的男子身上流淌的血液,合了酒水便是解藥,飲下之後或有少許副作用,並需要些時間才能逐一解開此毒,也就是說,副作用持續的長久,在於解毒過程的時長。”
紫眸盯著酒杯,卻遲遲未飲,許是不信她。
蘇白又道:“龔家後脈是一種詛咒,當年修真界遇劫之人至死都未曾解開這血毒,可見除此以外隻怕再無解法,我亦猜度過書籍記載的真假,故而,作為當事人的你,可以選擇緩一緩,待我們離開了南荒,我先找個修士來試藥,其後你與你師兄弟們再服用也可。”
酒杯被拾起,竟再無猶豫,一飲而盡。
杯再落,已是空空如也。
卻未想聽到他說出抱歉二字!
“抱歉。”
蘇白一怔,紫翊宸對自己何歉之有?
對上那雙紫眸,這才聽他說道:“除了我師伯,我對任何人都總有猜忌之心,為此,故而抱歉。”
蘇白當即答:“你若不信我,豈能喝下杯中酒,如此便是信任。又何來抱歉之有。”當然有句話是她未能說出的,既:再說,該抱歉的人,不該是你,而應該是我才對。
紫翊宸搖搖頭,似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出來,隻是覺著這一杯酒下肚以後,整個腦袋都是渾渾噩噩的,他從未喝過酒,並不知酒勁哪有這麼快說來就來,隻當做自己是醉了,險些失言,好在及時收口,並努力警醒。
恍惚間,他又想起師兄師弟,察覺時,自己已然開口提及:“我們還是及早動身,尋我師兄師弟的下落…”
他收口時,那方已應下:“你師兄可能有傷在身,需人照料,故而我們可沿村戶挨家尋找,碰見的幾率大一些。至於客棧這邊我已交代下,若是你師兄弟尋來,燃符傳信,也雇了幾個獵戶幫忙在附近的山林尋人。”
暈眩間,竟覺恍若聽見了於自己而言非常陌生的心聲,在逼問他:你若不信她,這天下還能有什麼是可信?
定是醉了。
自十年前四葉會那件事發生後,他除了師伯,再沒有真正信過誰。
就好似原本注定他今生難以敞開心扉的信任一個人,而幼時之事誰會記得那麼清楚,說幼時之事是引燃不信任的導火索,倒不如說,注定他本來是這樣一個人,幼時之事,不過是師伯護短替他尋得借口罷了。
可此時卻心中衍生出如此強烈的信任感,好似能濃烈到心口被刺了一劍還能一點都不動搖的說出“我信你”這般,於他這樣的人而言,這莫名的心聲豈止是陌生非常,更叫他斷不懷疑這是醉糊塗了!
反正遇到這道姑後,自己就總有些不對勁,這交易趁早完成,從此便兩不相欠,他這般想著。
路上,她道:“這解藥你喝下去以後,若有什麼不適,定要及時告知,畢竟我書中並未詳細記載副作用如何。”
雖未曾應聲,可這一瞬他真覺得自己醉得更厲害了,心也更糊塗了。
竟覺得,若說信任師伯是獨一無二,那麼這份獨一無二在這個道姑麵前,比不過分毫。
一個平生素未謀麵的陌生人,於一個連一起長大的師兄弟都不見得百分百信任的人來說,若不是醉糊塗了,豈能解說這份荒唐……
腦袋越發的渾渾噩噩,隻覺身體也越發的沒了重量,一切似乎都放慢了節奏,是一種很微妙的暈眩感,並非覺得不適,恰恰相反卻是輕飄飄的挺舒服…
隻是,恍惚間他好像記得自己因身體太輕找不到平衡感,像落葉似的飄散在風裏。
隻是,他印象中,似乎有一雙很冰涼的手,將他抱個滿懷…記憶,便就此而至。
…
他醒來的時候,最初的印象是耳邊潺潺的水聲。
意識跟緊後,才發現自己爬在岸邊,確切的說是一塊仙境似的湖泊邊沿,那珊瑚狀的石台上方,一半身子是浸在湛綠的湖水裏的。
這片架浮在翠湖上的石台附近,則爬睡著他的師弟。
睡得似乎很沉,迷迷糊糊的還夢囈著:“熱,熱…”
知覺越發清晰,他開始感覺到全身好似針紮似的刺痛,隨著他沒一個動作牽扯著,越動越疼,且,那痛感越來越明了真實,隻稍稍抬了抬手臂,竟是一陣狂襲!
冷不防的叫他眉頭擰在了一塊:疼!
忽地,不遠處傳來他師兄的聲音:“翊宸師弟,你終於醒了!”
他強忍著刺痛轉頭循聲看去,入眼之處是師兄跛腳向自己走來,師兄的身後是一鍋熱騰騰的藥膳…有那樣一個人,遂黑的眸中仿若空無一物,皎白的道袍恍若一塵不染,在認真的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