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布是在一次任務中被“災難”汙染的,
為了掩護大部隊撤退,他和隊友一起駕駛著破破爛爛的機甲,幾乎是以肉身之軀抵抗著全宇宙智慧種族都談之色變的“災難”。
拉布在麵對那鋪天蓋地的暗黑色物質時內心沒有一絲變化,
沒有不甘,沒有怨恨,自然也沒有慷慨赴死的悲壯,
他隻是很平靜地麵對著既定的死亡,
哦,還是有點疼啊。
拉布平靜地想。
他這一生,幼時父親戰死,母親還有其他的丈夫,還有無數的孩子,他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隻。
更何況,蟲族的家庭以雌性為主導,孩子的成長撫育也隻是依靠父親。
所以一旦父親死亡,也就約等於成為了孤兒。
拉布平靜地搬去了國家育孤機構,上學,參軍,
隨著蟲族所有的雄蟲一樣,按部就班,努力向上爬。
然後,渴求著雌蟲的憐憫,
最後在日複一日的戰鬥和期盼中逐漸絕望,然後麻木。
所以在迎接“災難”的那一刻,除了刻骨入心的痛楚之外,
拉布感受到的隻有終於解脫了的輕鬆之感。
然而他沒有死,準確來說,他們全隊隻有兩隻蟲陣亡,剩下的全都成為了重度或中度汙染者,
按照他們之前所做的決定,各自有了各自的去處,
有的懇求直接安樂死,有的則是按照國家法律規定,盡管沒有選擇死亡,但因為被重度汙染而被處死,
但給予了家屬高額補貼,沒有家屬的則將補貼歸入國家育孤基金。
而拉布則屬於第三種,在死後或被重度“汙染”後無償將自己捐獻給各大研究室,成為研究對抗“災難”的研究實驗體。
拉布睜開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視線往下,則是白茫茫一片的空房間,
拉布被黑色浸染的複眼閃過一抹了然,
這是來到了研究室了。
拉布心情複雜,但最終還是很快就接受了現實。
還沒等他疑惑現在自己的狀態,大腦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這不是外部力量造就的,而是來自腦海深處的刺痛,
下一瞬,原本還保留一絲清明的複眼完全被墨色侵蝕,
拉布實力暴漲,開始無差別地攻擊這個房間,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房間竟堅固如此,
直到拉布耗盡力氣重重倒下,房間都沒有被弄出一點痕跡。
體力耗盡的拉布神思恢複了清明,這次他看到了上方玻璃窗後的許多身穿白大褂的蟲,他們姿態優雅,神情淡漠,氣息淳厚,
這些都是高等級蟲。
“拉布中尉,”上方傳來了一道嚴肅的聲音,拉布抬起昏沉的頭向上望去,
“按照你之前的意願,你現在被送到了主星初級學校研究室,將為之後研究室的研究做出巨大的貢獻,”
那道聲音頓了一下,“你是蟲族的英雄,女王將記住你的貢獻,聖殿也會為你賜福!”
這是第一次吧,會有高等級蟲和他說話,說起來,也算是榮耀啊。
拉布閉上眼,用盡力氣發出嗡鳴。
春去秋來,就這樣拉布在這間狹小的隔離室不知道呆了多少年歲,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發狂的時間越來越多。
他可以感受到,他已經要到極限了,也許在明天或者後天,研究室就要在他徹底成為汙染源的那刻將他殺死。
他閉上眼,沉沉喘息。
“哢噠”
是大門開啟的聲音,
拉布有些疑惑,他慢慢抬眼,是一隻長相俊美的白發高等級蟲,手上拿著一管藥劑。
奇怪,平時就算是要試藥也是機械臂全權負責,畢竟他現在也有一定的傳染性,怎麼會突然有蟲進來。
而且這蟲,看起來好熟悉······
拉布強迫自己快要生鏽的大腦運作起來,慢吞吞地思索到,刻意忽略了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
拉布以為那天是終點,卻不想,有人為他創造了一個希望。
等到那隻雄蟲走了很久之後,拉布仍不敢置信。
後來的後來,他不停的注射藥劑,參與複健,
等他可以完全離開隔離室的時候,他才真正見到了那位一直被所有蟲都奉為神明的小殿下。
她就站在隔離室門口,少女清淩淩地站在那裏,唇角微彎,清甜的嗓音宛如天籟,
“拉布中尉,歡迎回來。”
身側的直播器忠實地記錄下了這一幕,
穿著軍裝雖然麵色憔悴但仍不減英氣的男子與美麗的少女對視著,
這就是被譽為“劃時代的見證”的著名相片,被載入了宇宙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