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為“骸”!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為什麼自己感覺這個名字是那麼的怪異與不自然,但,“它們”都這麼叫我!
我已經不清楚,甚至忘記了父母賜予的那個親切熟悉的人名稱呼,它就像早已遺失在迷茫浩瀚的生命腦海裏。
生命!時間!這兩個原本守恒,亙古不變的律令,對於我而言到底存不存在意義?已經找不到答案了。
在過去的七十六年裏,“我記得”我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深詢自己的靈魂:“我是什麼?!”
而不是簡單的我是誰?!
獨自於天地之間,感覺不到自己心脈的跳動,卻,對世界的存在感清晰無比,感受得到末日廢墟般世界裏的悲涼死寂。
孤寂佇立在變成焦土的蒼茫大地,到處都是屍橫遍野,目所眺及是一堆又一堆的屍山血海,讓人寒悚入骨,生不出活著的希冀。
空氣裏彌漫著…不,是灌滿了陰風的哀鴻,淒厲呼嘯不止,仿佛瘋狂中還夾帶著眾生的哭訴,嚎向蒼天,死不瞑目!
踏著血如水,屍若海的死亡之地,恍惚著目光,昂首望遠灰朦的,騰霧翻滾的蒼穹之巔,敢問生靈塗炭,是為了什麼?!
天裁嗎?還是神罰?!那,混疊在人類屍橫遍野裏的“它們”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它們”是來這該死的災厄之地接受輪回的?對於無神論的現世,這種盲論是很可笑的!
更可笑的是,我自認定世間無所謂神,無所謂靈,無所謂鬼魖等非介之物!……那麼,現在的我又是什麼?!
誰能回答我?又,誰都能回答得上來!一眼便知。
答案很明確,一具骷髏!
是的,我隻是一具骷髏,一具能直立行走,並且踏立於屍山血海中唯一的一具骷髏。
一具類似人型,擁有思維記憶,並且連自己都不知道以何生命載體形式存在的骷髏,悲哀到不剩一絲生命所基本具備的血肉。
周遭音爆的轟鳴根本聽不見了,狂怒的冰冷之風,依如刀般肆虐整個天地,天穹還在翻滾,大地顫顫震裂。
…再過不久,一切都會在天地大坍塌中結束了吧?!自己也不例外吧?試問,又有誰能在天地引力坍塌所形成的“大撕裂”下存在?!就算是神仙,恐怕也連渣塵都不會剩!
“哎……”
漫無目的,深一腳淺一腳踩踏在屍山血海之中盲目行走,茫然若失中我仿佛“聽到”了不知來自哪裏,或許來自於天地間的,不知去向何處地一聲悠長歎息。
為此,我停下腳步“聆聽”了很久,卻什麼都沒有,除了眼骨陷窩所見的天崩地震,空間混沌,什麼聲音都不會有。難道,我的神智已經不清,腦海開始產生幻聽了?
骷髏的頭蓋骨裏還有腦麼?我不禁啞然失笑。這時候還能自娛自樂,看來是真的已經看開生死,認命終結了。不過,想想倒也不枉與天地同壽一回,值了吧?!
“……真的看開了嗎?…真的沒有遺憾了嗎?…真的,願就此消亡了嗎?!”
突然之間,那一聲歎息之源的聲音再一次響徹,不知來源,不知方向,更不知以何種方式傳播,音韻蒼耳古老,仿佛曆經亙古歲月的穿梭,終究直達靈魂深處般,明確傳來。
“誰?!”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聲帶發音,不知道聲音還能否在這曲軸暴亂的空間裏傳播,隻是下意識的抬首動口追問:“還活著就出來說話,不要裝神弄鬼。”
然而目尋四野,哪裏還有能站立著的生靈?!除了滿地躺屍,隻有淒厲哀嚎的死亡氣息。
“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也已經不重要了。”蒼耳的音韻緩緩繼續“響起”,垂暮沙啞地說道:“孩子,過不了多久我們都會消亡於天宇,你我是誰都不再重要了,你就當跟一個垂暮的老者說說話吧。”
嗬……是啊,人之將死,還能有什麼重要的呢?!到最後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既知將死,還有閑情相侃,天崩在即,依處之泰然。‘老伯’雅興之非凡,晚輩由衷欽佩!”這是發自真心的佩服,甚至自歎不如。
“孩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真的看開了嗎?…真的沒有遺憾了嗎?…真的,願就此消亡了嗎?!”
蒼啞的聲音把重複詢問出的那三個問題咬的很重,字字清晰。但聽在我耳裏,除了茫然還是茫然,不知道怎麼回答,甚至感覺都不會有,如被問的並不是我自己。
我,不是我?!還是說,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不是真正的自我?!
這種感覺很可怕,甚至比起如今身處的天崩地裂還要可怕。瞬間的負麵思緒淩亂如潮水湧來,狂壓空靈深處,如星辰般繁亂,卻好像始終缺少了個關鍵的紐帶,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某處空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