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旗海上獨稱尊,為妾投誠拜戟門。十裏英魂如不昧,與君煙月伴黃昏。”
風盡海夜,錢塘一線。
顧惜影淒絕之姿早已淹沒在大潮之中,留下的隻有累累海盜倭寇的屍體和癡情絕音,飄蕩沉淪,她已追隨東海巨盜徐屠而去。
這是嶽陽蘇醒過來後識聞的第一場景,確切的說,應該是黑狼的知覺。
人如其名,一襲黑衣,三尺唐刀,微聚寒光,嗜血無影。
他豁然掙紮起來,單膝跪地,唐刀“蹭”的沒入岩礁五寸,麵無表情的看著左胸口一塊醒目的梅花傷口和包紮的一縷黑布。
“秦淮夜月,一代名妓,終究躲不過恩怨情仇,生死兩重天,江湖難道真的如此可怕嘛?”
微風溢香,此香是馳名揚州的“千金五香”之一,蓮花露的香味。
黑狼方始注意到十丈之外的崖頭上,立著一名俏麗絕倫的身影,少有的天藍織錦羅裙,遮麵青紗隨風搖曳。
她此話說的含糊不清,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別人。
黑狼依舊毫無表情,目光微微一掃周圍,頗為俊秀的臉龐上露出一絲難以捕捉的歎息之情,他站起來,拔刀入鞘,扛在肩上邁步而去,這是他一貫作風。
“救了你的命,難道連謝都不說一聲?”藍衣女子輕吟一句,聲音優美婉轉,恍如隔空一擊。
黑狼悠然停下腳步,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頭微偏,眼睛盯著藍衣女子腰間的紫色葫蘆,放出光來,道:“酒。”
“你也好酒?拿去。”藍衣女子眸子一飄,頗為意外,隨手扔了過來。
黑狼“咕嚕嚕”灌了下去,樣子像是十天沒有進水的旱死鬼。
“沒想到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黑狼,也有如此落魄不堪的時候,咯咯咯。”
他的動作稍微頓了頓,再回頭,崖上倩影已消失無蹤,銀鈴貫穿野嶺,遙遙回徹。
黑狼喝光了酒,一滴不剩,略微注意了一下紫色葫蘆上印著的一朵五瓣白梅,便將掛繩別在腰間。
四望無人,黑狼麵上表情開始紛呈起來,此時,體內的正主嶽陽才回過神來。
黑狼的記憶中,自己此時正處在外患不斷的大明嘉靖年間,眼前的場景,也是直浙總督胡宗憲平息浙江倭寇之亂不久留下的一幕。
而他,除了江湖中“三絕刀黑狼”的名號外,還有另外兩個不為人知的身份,淳安縣衙不具名捕快,神出鬼沒,連淳安令海瑞,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的假名姓嶽,出身海外小島,可謂巧合至極。
當然,謀求這份差事,是他在東海靈山蒼梧山做隱修方士時,發現了大明開國之初方士劉日新留下的老巢後,為了糊口才作出的決定。
其中有一件物品,可謂是神來之助,幫了大忙。
此物正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賜給劉日新橫行天下的信符折扇。
“江南一老叟,腹內羅星鬥;許朕作君王,果應神仙口。賜官官不要,賜金金不受;持此一把扇,橫行天下走。”
這幾句話,已是非凡,更何況還有禦寶親印,任誰見了都會攝魄驚神,可他偏偏遇到了個鐵膽一樣的“海青天”,跪拜之後,愣是口吐狂言,說此物雖然至高尊崇,儼然已是時過境遷,捕快要職,體恤民命,難以任用不明身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