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伊人不在(1 / 3)

重回荊城,是在數月之後,北疆的積雪已消融殆盡,萬物亦開始複蘇。正是春寒料峭時節,風冷冽甚於嚴冬,陽光也夾帶些許寒冷的氣息。

金軍勢如破竹,遼軍節節敗退,亡國已成定局。宋軍駐守奪回的燕雲城池中秘密為金國提供支援以換取遼亡後燕雲十六州的和平回歸。

北方戰事已定,秦壽堅拒了宋江再三的挽留,隻身匹馬返回了南疆。曆經世事,方知建功立業不如隱遁邊城,伏父親膝下盡孝,擁妻子在懷疼惜,淡然一世人生。

皚皚白雪終化盡,往昔隨水東流。輾轉千山渡萬水,驀然回首,方知荊城根才在。

一別久矣,不知伊人尚在等否?

離時匆匆回眸一瞥,歸來兩袖春風,心亦藏了另一女子。伊不知吾心之掙紮,今歸兮,盼伊原諒吾心之迷失。餘生願與伊相伴,日日漫步荊城海岸,聆聽南海的滾滾浪濤。

一路馬不停蹄,並輾轉到濟州尋至遊大誌的家中,探望他的祖母。告訴她遊大誌隨軍鎮守邊疆恐數年無法回家探望,臨走時又拿出身上大部分錢財給予了老嫗並稱是遊大誌托付他轉交於她的。

後行至江南卻正值梅雨時節,道路泥濘不得不走走停停,耽擱了好些日子。

天方破曉,行人寥寥,邊陲小城尚未醒來。

秦壽牽著馬在故鄉的街道上逡巡不前,觸目間盡生蒼涼之感。曾胸懷鴻鵠之誌離鄉闖蕩,途經千城,看盡世態炎涼。才恍悟,南海之濱,披荊斬棘方能抵達的邊陲小城——荊城,麵朝南海,四季如春,乃人間之樂土。

——然,我的故鄉荊城卻沒有我的家。

在一排排青磚民居中聳立著一座朱紅樓宇,黃色琉璃瓦在光照下熠熠生輝,匾額上鎏金的“落芸樓”三字更是給了來這棟樓消遣的恩客停留雲端之韻致,又有落落大方,芸香七裏之意。

不知不覺地,秦壽已步至落芸樓前。朱門虛掩,有在此留宿的恩客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四下張望了一圈,迅速掠出樓外,一溜煙便消失在長街盡頭。

秦壽將馬栓在樓前的馬樁上,便緩步踏上****石階,輕手推開虛掩的朱門,步至寬闊的大廳。

空無一人的大廳內布局一如從前,絲毫未作變動。桌上殘留著未收拾幹淨的菜肴,空的酒壇橫放在桌角,幾張木凳倒在地上,興許是昨夜有客人喝高鬧事不慎踢倒……秦壽杵在大廳中央,恍惚間有些失神。

“咚咚…”螺旋狀的木質樓梯忽然傳來的輕緩腳步聲驀然將秦壽飄遠的神思拉扯了回來,他側耳細辯這輕緩的腳步聲,想來定是一名女子,因為男子通常不會這般輕手輕腳。

走下最後一級樓梯,腳步聲不禁戛然而止,衣著樸素的老嫗怔怔地看著秦壽,驚訝地長大了嘴巴:“你…你是…秦壽少爺!”

微以頷首,秦壽忙扯出一縷笑示她,遂步至她麵前,拱手套近乎道:“奶娘,正是我!我回來了!”

奶娘驚訝地睜大眼睛盯著他,仿若在瞻仰一尊神佛,方顫聲問:“你…還活著?”

“當然!”秦壽聞言淺笑,卻偷偷眯著眼打量起日漸蒼老的奶娘來,臉上的皺紋愈漸深刻,發絲也霜白大半,半晌終是轉了話音詢問:“阿芸呢?”

聞此,奶娘稍低了眉眼,眼神亦是暗了幾分。踟躕半晌,終是長歎出一口氣,對上他爍亮的眼眸,喃喃:“阿芸…她…已經嫁人了!”

仿佛一塊冒著冷氣的冰磚被人狠擲在心中,砸裂了心髒,冰涼了血液,臉上瞬間浮現出萬念俱灰的神色。

方又緩緩回神,眸光一片黯然,淡淡相問:“阿芸嫁與了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