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上天有意的捉弄,兩人剛一回到營地,雨勢便倏忽減小,隻剩幾縷不成氣候的雨絲從空中悠然飄下。
秦壽換了一身幹衣服,便親自熬製了一碗薑湯,疾步走到蔡暄的營房門前,卻見房門緊閉。心想或許女子換衣服勢必要比男子更慢一些,於是不由抬首仰視著灰白的天穹,任由心事在其中暢翔。
濃密的烏雲並未散卻,而是陰沉沉地遊弋在天邊,準備適時反撲上天穹,製造驚雷閃電與暴雨。
有幾隻孤鴉淒鳴著飛過頭頂,想必是在尋覓一安寧的棲身之所。然,這烽火的世間,究竟何處才會有真正的安寧?
“阿壽,蔡姑娘去購買布匹一事辦得如何?”正在秦壽出神之際,葉信不知何時已經提著闊步走到了他的身邊,語氣尤為焦急地詢問著購買布匹一事。
“哎!這件事看似容易但辦起來卻是棘手得很哪!這城中百姓由於懼怕戰火燒身,紛紛舉家逃難!所以…”秦壽瞬地回神微微歎氣,神情無奈至極。
然而一語未畢,葉信忽然輕輕拍了拍秦壽的肩膀,微轉的眼眸也似乎帶了些許笑意,語調從容地安慰道:“阿壽,莫要沮喪!這布匹沒有買到不一定是壞事!俗語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秦壽略有些錯愕地打量著方才還是滿臉焦慮,不過片刻卻突變為一臉淡然甚至有些竊喜的葉信,心中不禁疑惑萬分——“難道蔡暄沒有購買到布匹對葉信而言有著什麼好處不成!”
葉信忽地看到秦壽手中那碗熱氣騰騰的薑湯,目光隨之定格,忙問道:“你手裏端的什麼?”
一瞬的怔愣,秦壽不覺瞥了一眼自己手中那碗冒著熱氣的薑湯,又看了看蔡暄緊閉的房門,低聲道:“方才我與蔡姑娘在街上淋了雨,我怕她受涼,所以就熬了一碗薑湯想遞與他驅驅寒!”
葉信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眼中驀地冒出幾許冬風般的凜冽之氣,卻不知心底是何滋味。
眼看手中端著的薑湯熱氣漸少,秦壽不再踟躕,提步走近門口,伸手叩響了門扉。然,房內卻遲遲未傳出主人的準聲。
秦壽瞥了一眼身旁凜然而立的葉信,一股莫名的擔憂驀然湧上心頭,難道蔡暄不在房內?抑或…想罷,立馬伸手推開了房門,由於是大軍臨時入駐的營房,所以陳設尤為簡單,隻有一張床榻與一張陳舊案幾。
隻見蔡暄靜臥在床榻上,覆著厚厚的被褥,目光木然凝滯在房梁上,竟似未察覺推門而入的兩人般。待走近看去,才發現她的原本明麗的眼眸此刻仿佛蒙著一層冬霜,不見波光流轉。似乎是哭得淚竭,如幹涸的水潭一般死氣沉沉,直教人滿心疼惜。
秦壽隻覺心“喀”地一聲裂響,巨大的愧疚與自責沉重地壓入心底,令他渾身不禁為之一顫,險些沒端穩手中的薑湯。原來,這個女子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牽絆了自己的心。自己終究是舍不得她的吧!但那真的隻是不舍麼?
葉信快步邁至蔡暄的榻前,關切地打量著靜默不語的蔡暄,語氣萬分焦急道:“暄兒,你的臉色怎麼會如此蒼白?我這就去找郎中來替你瞧瞧!”
“不用了,我沒事。”蔡暄略略歪頭瞥了一眼拔腿欲走的葉信,嘴角無力地牽起一絲安撫的笑容。
“暄…兒,”猶豫再三,秦壽終是有些尷尬地隨著葉信方才對女子的稱呼輕喚了一聲女子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薑湯遞至她麵前,“我剛剛熬了一碗薑湯,可在你門前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你開門,快乘著還熱著喝下驅驅寒吧!”
蔡暄未看秦壽一眼,隻是聲音清冷道:“謝謝你!放這吧!”
心下懷疑女子興許是在與自己慪氣,所以秦壽也不敢再多言,隻得尊重女子的意願輕輕將那碗薑湯放在了榻邊的案幾上。
屋外冬風陣陣,不時穿門而入,吹得那碗溫熱的薑湯逐漸冷卻。
三人兀自靜默,卻是各懷心思地望著空氣中的某處,仿佛透明的空氣在他們的眸中能自顯畫麵。
半晌,蔡暄略略偏轉頭顱看向兩人,細聲打破靜滯的氛圍道:“今日在這瀛洲城中竟連一匹布都未曾買到,該如何是好啊?”
秦壽立即斂起心神,搶先開口安慰道:“暄兒,你別擔心,組建騎兵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亦不能一蹴而就!待我們攻下下一座城池,再購買布匹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