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師中扶著張俊一瘸一拐地走遠了,田師中回過頭來,望了嶽飛和劉錡一眼。
田師中:"哼,嶽丈大人,嶽飛這廝,虧嶽丈大人把他當兄弟看,他卻仗著自己的兒子和張憲救了嶽丈大人,就出言不遜,簡直越來越不把大人放在眼裏了。"
張俊:"嗯,你是說,他剛才……"
田師中:"可不是嗎,'末將還求大人恕了嶽飛抗命之罪',哼,這分明是在挖苦大人。"
張俊一張老臉陰沉得可怕:"哼,他也太小瞧我張俊了。"
十四
南宋皇宮禦花園
雖然還是春寒料峭,但皇家園林的桃花已開得絢爛無比。
望著池中那幾隻緩緩劃遊的白鵝,趙構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啟奏陛下,"一個太監在他身後說:"秦丞相在外候宣。"
趙構回過頭來,說:"宣。"
"是!"太監忙退了下去。
沒多久,秦檜就跟著那個太監走了進來。
秦檜:"臣秦檜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趙構仍在欣賞著這美麗的景色。
秦檜:"臣謝主隆恩。"
趙構:"丞相前來,有什麼事嗎?"
秦檜:"臣是來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的。"
趙構:"丞相是想說,我軍已經在淮西擊退了兀術的進攻?"
秦檜:"有此一戰,兀術再也不敢小覷我大宋了。"
趙構微微一笑:"丞相還有別的事嗎?"
秦檜:"陛下,古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與金國和議之事也進展得很是順利,陛下真是洪福齊天啊。"
趙構:"金國人那邊,有丞相一力主持,朕倒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隻是韓世忠、張俊、嶽飛三員統兵大將,都在淮西前線,倘若知道我們許給金人的條件太寬,拒不退兵,朕又將如何處理?"
秦檜忙湊了過來:"這事不難,陛下隻說慶賀柘皋大捷,命他們回朝論功行賞,等他們一回朝,陛下可效法當年太祖武皇帝,再演一出杯酒釋兵權的好戲。"
趙構點點頭:"早該這樣了,隻是當初大局未定。"
秦檜:"除了這三人,還有一人的兵權不可不除。"
趙構:"誰?"
秦檜:"劉錡。"
趙構:"嗯?"
秦檜:"金人之恨劉錡,不亞嶽飛。"
趙構:"嗯。"
秦檜:"別人過去把劉世光、韓世忠、張俊,嶽飛說成中興四大名將,可現在有人說劉世光不過是員庸將,隻有劉錡才當之無愧。而劉錡欣然以四大名將自居,真是狂悖之至。"
趙構:"哪些人有礙和議,丞相看著辦吧。"
秦檜:"是。"
十五
旌旗飄飄,人聲喧嘩。
接到朝廷班師的詔書,張俊的人馬最先從前線退了下來。
在行軍的行列中,楊忻中和王德並轡而行。
望著楊忻中心事忡忡的樣子,王德忍不住問:"楊將軍,看你愁眉不展,莫非有什麼心事嗎?"
楊忻中:"這次班師回朝,你們都等著論功行賞,我老楊也不知朝廷會怎樣處置。"
王德:"將軍是說昨日濠州的事?"
楊忻中:"三萬人馬,我的部隊差不多全軍覆沒。"
王德:"將軍是張大人的老部下,哪裏比我王德,再說,你可是奉命行事,這上麵還有張大人呢。"
楊忻中:"張大人,張大人算什麼,在聖上眼裏,他可比韓世忠、嶽飛差遠了,聖上已很久沒讓他統兵了。何況這次他觀望於前,失事於後,出了這樣的紕漏,我隻怕劉世光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
王德:"不會,不會,老兄你這就看錯了,張大人雖不得聖意,難道你就沒看出來,他現在正在竭力巴結我們那位權相。而且,他這次命我們率先從前線撤兵,不也正是迎合著聖意嗎?"
當王德和楊忻中在議論的時候,張俊和他女婿田師中也在談論著差不多同一個話題。
田師中:"嶽丈大人,如果聖上追問濠州的事情,大人將如何應對?"
張俊擰著眉頭,沒作聲。
田師中:"依我看,不如找個替罪羊算了。"
張俊:"找誰?"
田師中小聲說:"楊忻中。"
張俊:"哼,你在嫉妒他吧!"
田師中:"我知道他是大人的愛將,但除了他,難道找王德不成?王夜叉過去雖不是我們的人,但這次他……"
張俊:"你就不能往遠裏想一想?"
田師中:"大人是說……?"
張俊和田師中二人一陣密謀,說話的聲音也小的隻有他二人聽見。
張俊:"想個法兒,把這話告訴楊忻中,若聖上問起,口徑也要一致才行。事成之後,少不了他的好處。"
田師中:"是,這次他也在責難逃,他能不配合嗎。"
十六
南宋皇宮偏殿
在秦檜的陪同下,趙構召見了首先從前線退下來的張俊和田師中、楊忻中,還有王德。
張俊:"陛下,臣一接到陛下的詔書,就立即班師,可是半刻也沒有停留啊。"
秦檜:"是啊,前日在河北前線,也是張大人率先奉詔的,不像韓世忠、嶽飛他們不得已才奉詔啊,陛下。"
趙構的臉色仍不太好看:"嗯,濠州城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俊:"哈……陛下,這事……這事都怪嶽飛。"
聽了這話,俯伏在地的王德不由目瞪口呆。
趙構:"奏!"
張俊:"陛下,事情是這樣的,臣本約嶽飛,一同進攻濠州,不想嶽飛托詞乏餉,逗留中道,而臣至濠州,方知是孤軍深入,遂為金人所困。"
王德的心語:"天啊,此公怎麼是這樣的人,表麵與人家稱兄道弟,人家救了他一命,他不以為德,反而誣陷人家,此公之心,怎是這樣險惡!"
趙構:"哼,嶽飛其人,朕所深知,他用兵自是神鬼莫測,但做人做事,卻是直來直去,既已與人約定,怎會中途托詞變卦。"
秦檜忙在一旁幫腔:"陛下,嶽飛好大喜功,一直都在做他的北伐美夢,此次救援淮西,心中乃是一百二十分的不願意,若非陛下一再催促,他豈肯奉詔,既然心中不願,托詞也是有的。"
張俊:"是啊,陛下不信可以問楊忻中。"
趙構:"楊忻中,是這樣嗎?"
王德的臉上不勝驚愕,他的心語:"皇上怎麼這麼糊塗,分明兩個都是賊,卻讓賊來為賊做開脫的證明,這不是糊塗透頂了嗎?"
楊忻中連頭也不敢抬:"是這樣的,陛下。"
王德的心語:"原來這世上還是咬著舌根說話的人多。"
趙構擺擺手:"罷了,柘皋大捷,你們都是有功之臣,有此一戰,兀術再也不敢小覷我大宋了。你們都起來吧,等韓世忠、嶽飛他們一到,朕會論功行賞,你們就等著謝恩吧。"
眾人:"是,謝主隆恩。"
十七
南宋皇宮大殿
朝臣們分列兩旁,而從柘皋前線奉旨入覲的大將們都俯伏在丹壇之下,整個大殿隻有宣讀詔書之音,一片肅靜。
"……紹興十一年三月,眾將在柘皋大敗金軍,捍我疆土,功莫大焉。特拜韓世忠、張俊為知樞密院使,嶽飛為知樞密院副使。即日即往樞密院治事。加楊忻中為成武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為旌表其勇,賜名存忠。升王德為清遠軍節度使,田師中為鎮國大將軍。賜劉錡黃金百兩,帛緞三十匹,賜張子蓋黃金百兩,帛緞三十匹,賜……"
當宣讀詔書的時候,那些俯伏在丹壇下的將領雖鴉雀無聲,但他們的表情完全不同。張俊、楊忻中,田師中等人自然是沾沾自喜,韓世忠、嶽飛等人聽到這次柘皋大戰一直衝鋒在前的劉錡受的卻是最普通的封賞,而損兵折將的楊忻中卻受著特別殊榮的時候,他們的臉上滿是詫異。
封賞的詔書宣讀完,眾大臣又齊聲高呼:"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構:"你們都起來吧。"
眾大臣:"是。"
眾大臣都起來了,隻有嶽飛還俯伏在那裏。
趙構的眉頭一皺:"鵬舉,你怎麼啦?"
嶽飛:"臣嶽飛不敢領功。"
趙構:"這是為何?"
嶽飛:"此次柘皋大捷,劉錡將軍衝鋒在前,功在第一,而嶽飛並未參戰,當不在受賞之列。"
趙構:"原來是這事,朕也知道柘皋大捷,劉錡將軍功不可沒,但朕還有重用,所以這次並未晉升。你與韓愛卿雖未參戰,但你們都是朕的股肱之臣,自然當進入中樞,豈可留在方鎮。而這次聽說你帶病從征,國而忘身,朕深感欣慰。你就不必多說了,趕快謝恩吧。"
嶽飛勉強地:"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十八
嶽飛的私邸
整個屋內,隻有嶽飛和王貴二人。
王貴站在那兒,顯然是一肚子的憤懣。
王貴:"哼,楊忻中算什麼,居然可以享受開府儀同三思的殊榮。"
嶽飛:"我看你呀,我說了你多少次了,為人當榮辱不驚。這次朝廷論功行賞,最屈的莫過劉錡,人家尚一笑置之。何時輪到你來論資排輩。"
王貴:"大哥,我也是為你抱不平,你救了張俊楊忻中那兩個混帳東西,你知道他們在聖上麵前怎麼誣陷你嗎?"
嶽飛白了王貴一眼,沒作聲。
王貴:"小弟聽王德說,他們在聖上麵前誣陷你托詞乏餉,逗留中道,才使他們孤軍陷入敵人重圍之中。"
嶽飛雖然已有心裏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是真的嗎?"
王貴:"王夜叉是個莽夫,豈會撒謊。"
嶽飛:"聖上不是沒信嗎?"
王貴:"大哥,話不能這麼說。"
嶽飛:"算了,說什麼當初人家也曾照看過咱們。"
王貴還是憤憤不平:"這口氣擱誰也咽不下啊!"
嶽飛:"你別說了,收拾一下,還是趕快回去吧。"
王貴:"大哥你不回去了?"
嶽飛:"你怎麼這麼糊塗,我現在能回去嗎?"
王貴:"小弟知道了。"
嶽飛:"回去之後,千萬注意金軍的動靜。"
王貴:"小弟明白。嫂嫂幾時來京?"
嶽飛:"聖上早派人傳她們去了,我想不日即到。"
王貴:"嫂嫂一到,雲兒的婚事也該操辦了。"
嶽飛點點頭。
王貴:"雲兒大婚,小弟可要來討杯喜酒喝。"
嶽飛笑著點點頭:"到時候自然少不了你。"
王貴有點受寵若驚地笑起來:"我可得給侄兒準備點像樣的禮物才行。"
十九
西湖岸邊
風和日麗,湖光山色,岸邊遊人如織。
一位衣著華麗,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帶著幾個仆從,正扶欄遙望湖心。
"孤山寺北賈亭西,"那公子高聲吟道:"水麵初平雲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新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率楊陰裏白沙堤。"
"好詩,好詩。"一個仆從諂媚地叫起來:"我們公子作詩真是越來越進長了。"
那公子輕輕一笑:"本公子的學問是進長,可你韓旺拍馬的工夫卻一點也沒進長。"
在眾人的嘲笑下,韓旺不住地搔著後腦勺,問:"公子,有什麼不對嗎?"
公子:"此詩名《錢塘湖春行》,乃是唐代詩人白居易之作。"
韓旺:"啊,原來是白居易的作品,怪不得比公子作得還好。"
另一個仆人:"別裝腔作勢了,公子教你的幾句千家詩都沒記住,還來講這道行。"
公子:"別說笑了,韓福,把我的笛子拿過來。"
韓福:"是。"
韓旺:"最好,公子吹笛子最好,我最喜歡聽公子吹笛子了。"
那公子也不理他們,把笛子端在嘴邊,隻見他玉指彈動,那清脆悅耳的笛聲,便在這湖邊蕩漾開來。
二十
西湖湖麵上,一隻裝飾豪華的遊艇,正慢慢地在湖麵上蕩遊。
遊艇內,一個紅妝豔麗,皓玉凝霜的年輕女子,倚在窗前,麵上表情默然,好似並無心欣賞這如詩美景。
這時,那悠揚的笛聲隨風飄了過來,那笛聲有如清爽的春風輕輕拂過,讓人心曠神怡,又似化作點點清露,滋潤著少女含羞待放的心房。剛才還一臉漠然的那張丹臉,此刻卻是如癡如醉。
她不是別人,正是秦檜的女兒秋萍,她緩緩地站起來,朝船頭上走去。
船頭上,秦秋萍看見了吹笛的公子,這位公子哥兒,身材頎長,眉清目秀,眉宇間還帶著幾分英氣,手撫橫笛,白衫飄飄,倜儻風流,貌若潘安,把這位相府小姐,看得呆了。
第三十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