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澈對於這些事情全不知曉,隻知道活字那邊有了些進展。最近天又熱,應酬少了許多,錦佩除了進宮,都是呆在府裏。他隻當錦佩是在家避暑呢,她那個特意建造的竹院派上了用場,四五月的時候,叫人弄來薄荷和晚香玉種在了窗下,為著夏季的時候驅蚊,院子裏遍植修竹,夏天的時候,躺在竹製躺椅上,就覺得份外的清涼。
等六月末她索性不回主屋去住,就住在竹屋裏,並且真的弄來了兩隻小土狗養著,弄來的時候,兩個狗剛斷奶,笨笨的樣子,格外好笑。杜澈每天散了衙回來,陪著她一起或逗逗小狗,或各自看書,或擺上棋子,手談一局,隻覺日子似摻了一點點蜜的水,微有甜意,卻總有意猶未盡之感。
今天杜澈回來的稍晚一點,進了門直接往竹院來,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裏麵的笑聲,進了院門,就見錦佩正在逗那兩隻小狗。兩隻狗都是黃色係,一個毛長些,一個毛短些,現在還都腿短短,一個小丫鬟手裏拿著吃的引它們,小狗就跟著歡快的滿地跑,長毛的跑著跑著就被自己絆倒了,在地上打了個滾,又爬起來,繼續甩動小短腿追逐。錦佩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趴在竹椅上笑的直不起身。
長毛君毫不氣餒,眼見著短毛君已經吃到了點心,它一個惡狗撲食,就撲到了短毛君身上,短毛君喉嚨裏發出稚嫩的威嚇聲音,一扭屁股就跑,長毛君繼續邁著小短腿追,滿院子的人都笑的前仰後合。
杜澈也不由笑出了聲音,院門口的侍女才發現了他,阿娟就叫錦佩,錦佩還在擦笑出來的眼淚,看見杜澈回來,衝他招了招手:“你看這個吃貨,為了一塊點心,真是不拋棄不放棄。”
正說著長毛君又一次撲倒了短毛君,短毛君惱怒了,兩隻小狗開始互啃。杜澈走過去,坐在錦佩旁邊,一起觀看(多麼無良的夫妻倆)。
等兩隻笨狗狗休戰,錦佩笑的臉酸了,才問杜澈:“今兒回來的倒晚些。”
“嗯,今天朝會,太子上表,請修南北大運河,貫通南北,實現南糧北運,散朝後,聖人召諸相公尚書等議事,我們弘文館裏也都在議論此事,大家興致高,就多說了一會。”
錦佩眯了眯眼睛,太子哥哥還真沉得住氣,這麼長時間了才有動作。杜澈盯著她看,見左右伺候的人都隔得遠,遲疑了一下,才問她:“我記得二哥走的時候,你才問起過各地運河的事,”說到這裏又停住,看著錦佩。
錦佩伸手揉揉還酸的臉:“是啊,上次聽你們說了,我覺得奇怪,幹嘛不把運河都貫通起來,上次見到阿兄,就和他說了幾句。”
杜澈笑了笑:“這是利國利民的事,隻是卻不容易做。”
錦佩起身,要進屋子裏去,一邊走一邊說:“是啊,不過,這是阿爹和阿兄要操心的事了。”
杜澈坐在原地,呆看了錦佩的背影半晌,才也起身進去。
第二天一早,杜澈去弘文館點卯。錦佩換了男裝,侍女一個沒帶,護衛也隻挑貌不驚人的帶了兩個,又帶了個管事,再加上宇文達,輕車簡從去了琴心書肆。
盧詮前一晚已經和胡掌櫃商量了個章程,鑒於胡掌櫃不願失信於人,不肯加錢,他提出個折中方案,還是按原價出租,但要胡掌櫃留下繼續做掌櫃。他自己是去是留,則要看見到的這位東家是什麼樣的人再定。早上兩人把書肆裏收拾幹淨,坐等來客。
這麼早的時間,東市還沒有開市,街麵上靜悄悄的,這會太陽也沒有那麼大,倒很適合出門見客談事情。錦佩今天一身淡青袍服,手拿一柄折扇,頗有翩翩佳公子的風範。
宇文達前頭帶路,一行人很快到了琴心書肆門口,這是家小店,門楣上一塊斑駁木板,用篆體書著“琴心”二字。錦佩站住了打量,裏麵胡掌櫃和盧詮也迎了出來。
宇文達就介紹錦佩:“這位是某之表弟李佳李四郎,正是他要租這間鋪子。”又給錦佩介紹胡掌櫃和盧詮,“這位是書肆的東家胡掌櫃,這位正是鼎鼎大名的甄虛先生,盧詮盧郎君。”
胡掌櫃和盧詮都有點傻眼,當誰是瞎子嗎?這一位很明顯是個小娘子好吧!睜眼說瞎話,還表弟,誰對表弟這麼恭敬的!但這時候站在門口說話也不合適,就先把錦佩請了進去。
這間書肆用一句詩可以形容,那就是天然去雕飾。三麵牆都是書櫃,現在當然大半是空的,除此之外也沒有任何裝飾,靠著右麵有一張桌子,四個條凳,都是看不出來本來顏色的。店小,隻開了一扇小窗,若是關了門,裏麵就很昏暗。
見錦佩四處打量,胡掌櫃有點不好意思,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沒來過這種小店的人,整個看起來格格不入,他搓了搓手,開口說:“李…郎君,請這邊坐。”手伸向左邊兩架書櫃中間的門。
錦佩點頭,跟著進去。裏間空間更小,但收拾的還算幹淨,地上鋪了幾個坐席,幾人讓了一番,才各自坐下。胡掌櫃把珍藏的茶葉拿出來煎了待客,錦佩接過喝了一口,口味有點怪異,但也沒表現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