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發暗了,隻是眨眼間,黑雲壓頂,狂風大作。天空中銀蛇亂舞,冷冽狂暴的電光照著鍾煥秋,也照著惶惶不安的拾荒者。
整片天地間,似乎隻有魏明理一人,絲毫都沒有感受到周圍那詭異而沉重的壓力,隻是練劍不休。
“轟隆……”
聲聲雷霆震耳欲聾,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但那該死的雨就是不下!厚重如山嶽的烏雲壓在人的心頭,遮天蔽日,讓人喘不過氣來。
“嚓!”
一道霹靂當頭劈落,正中練武場旁的一棵大樹上。大樹瞬間焦黑如碳,道道電光從中四溢而下,把地麵刮得嗤啦作響。
魏明理就在大樹附近,又手持長劍,瞬間就被這道毫無道理的閃電劈飛了出去。他在地上打了幾個圈,才仰麵朝天的停了下來。
人群有些騷動,鍾煥秋也甚為惋惜。
這道威力十足的閃電並未直接命中魏明理,還不足以讓魏明理受到重創,但把人從那種入魔般的修煉狀態中“劈醒”過來卻是綽綽有餘的,今時今日是看不到大成的《雲意劍》了。
鍾煥秋遺憾的搖了搖頭,錯過今日,魏明理這小子還能活得下來麼?《雲意劍》那傳說中的大成境界,還不知又要傳說多久。
但是,魏明理其實還未“醒”。他的軀體在微微痙攣,陣陣刺痛席卷全身,甚至連劍都握不住了,劍柄隻是無力的攤在手中。但盡管如此狼狽,他仍雙目望天,渴求的望著那厚重狂暴的天幕。
那覆壓而下的天幕似乎觸手可及,但又高高在上,淩駕於萬物眾生之上,威嚴的讓人戰栗,霸道的令人向往。
魏明理的手顫抖著伸向天空,似乎是想把這天地都握在手中。
“天,你真是好威風啊!”
是的,這才是自己想要的!不管是雲的飄渺,還是拾荒者的晦暗,都無關緊要。捫心自問,其實自己隻是想往上爬啊!哪怕百折千回,能前進一步都是好的。
心神似乎回到了被鍾家騙為拾荒者的那一刻,那時的自己真的是被人欺騙了麼?真的就沒有感受到其中的狡詐和危險麼?
其實感受到了啊!
魏明理自嘲而笑,握緊長劍,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四歲開始跟隨村裏的人習武,六歲時就有了血華境一層的修為,但也就到此為止了。就算他悟性超群,隻會些鄉下把式的他仍已經無路可走,近十年修為都不得寸進。
因此,當鍾家來招人時,他心甘情願的被騙了。那時的他隻是在拿命賭未來,他不想放過這個加入鍾家,真正踏上武道之路的機會,哪怕這種可能性渺茫到令人絕望。
但此時此刻,麵對這個淪落為了拾荒者的自己,麵對這個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的笨蛋,魏明理終能說上一句,“我不後悔。”
不是因為得到了鬼骨魂塚,隻是更加的認識到了自己的本性,野心勃勃,不懼生死。
就算利欲熏心,就算人為財死,又有何不可?生在這天地間,望著這人世的榮華富貴,又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庸碌一生?
管他是死得重如泰山,還是輕如鴻毛,管他值或不值,就一句話,老子願意!
這花花世界,這錦繡山河,多麼令人垂涎欲滴啊!
“嘩……”
大雨終於傾盆而下,但洗不盡這世間鉛華!天色由暗轉明,魏明理亦重新舞劍!
風未起,雲未開,但雪亮的劍光中,雨幕卻受到了一種無形的牽引,如同一道簾子般被掀了開來,竟一滴都沒有落到魏明理的身上。
再然後,風起雲開,劍風之下,雨幕似乎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了萬千劍光傾蓋而下,如雲海,如天幕,浩瀚無際,威勢淩然。
但那卻僅僅隻是一劍!
魏明理最為詬病的《雲意劍》的花哨,已經消失無蹤。要讓劍光散而為雲,一劍足矣!
周圍靜悄悄的,除了風雨聲。不管是拾荒者,還是鍾煥秋帶來的武者,都受到了那奧妙無方的劍勢的吸引,暫時忘卻了是非,屏息凝神的望著魏明理舞劍。
那似乎能帶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人覺得能盡覽其中奧妙,但實際上卻又一無所得。
鍾煥秋也是如此,他的震驚已經無以言表。他清楚的知道要把《雲意劍》修至大成有多麼困難,他也見過無數鍾家的天才子弟在《雲意劍》麵前碰得頭破血流。
《雲意劍》隻是黃階下品武技,但卻是登天之難!
若魏明理為鍾家子弟,把《雲意劍》修至小成已經足以自誇了,而現在,卻是大成的《雲意劍》!
“嗬,沒想到還真有人能把《雲意劍》練至大成啊!煥秋你果然很有本事,竟然教導出了這麼一個難得一見的拾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