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塊石碑林立,整齊有序,來往的人臉上都帶著肅穆。
這裏是京南市落霞公墓,是逝者長眠之地,也是還活著的人祭奠和緬懷的地方。
少年站在一塊墓碑前麵,碑上刻著兩個名字,一張合照的黑白相片貼在名字上方。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男的相貌憨厚,女的帶著慈愛的笑容,兩人目光平和的看著前方,仿佛穿過照片看到前方的少年。
“爸,媽……”
楚天恒重重的跪倒在地上,痛哭失聲,雙手抱著墓碑,就像在醫院時緊緊抓著他們的手,用盡全力,不想讓他們離開。
生命是堅強的,被醫生判定活不過十二個小時的他們硬生生挺過了三天三夜,手拉著手,虛弱的身體煥發出難以想象的生命力,等到警察將他們的兒子帶回來,見他們最後一麵。
但生命又是脆弱的,多種髒器嚴重破損,顱骨粉碎性骨折,傷及腦部細胞和神經,他們的身體甚至經受不住第二次手術,無論堅持的再久,他們也逃不過死亡的結局。
“哭久了傷身體,之前在醫院已經暈倒過一次,萬一再暈倒,你爸媽在天上也會難過的。”
“是啊,你爸媽等那麼久才等到你,就為了跟你說一句‘好好活著’,你現在這樣,怎麼對得起他們。”
“趕緊站起來,擦擦眼淚,讓你爸媽知道沒了他們你也一樣能照顧自己,讓他們走的安心點。”
在幾個親戚的攙扶下,楚天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極度的傷心讓他的身體虛弱之極,剛才抱著墓碑已經用盡他最後一點力量。
“謝謝姨媽。”他低聲道。
“一家人說什麼謝。”
白梅的相貌和照片上的女子非常相像,隻是稍微富態一點,連連搖頭,扶著他往回走,“姨媽送你回去,回去之後別多想,這些天也別來看你爸媽,等心情好點了再說。”
楚天恒掙紮了幾下,奈何身體沒有力氣,被姨媽牢牢的抱著。
他焦急的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再陪我爸媽一會兒。”
“說什麼傻話,就你現在這樣,姨媽哪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聽我的,趕緊回家!”白梅瞪他一眼,粗壯的胳膊把他夾在身側,不容分說的往公墓外麵走去。
“這幾天你身體都快垮了,趕緊回去休息。”
“有什麼好陪的,隻要心裏有你爸媽,在哪兒都是陪著他們。”
“能來這裏的都是自家人,不用做門麵功夫,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人也都在勸說,楚天恒隻是搖頭,他不是裝樣子,隻是有些話想跟父母說。他覺得父母剛死沒多久,也許還能聽到自己的聲音,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說他迷信也好,說他想尋求心理安慰也好,他隻是想獨自一個人,在父母的墓碑前靜靜的呆上一會兒,將心理的話說給他們聽。
“姨媽,我真的隻是想陪陪他們,你放心,隻為了爸媽的那句話,我也絕對不會做傻事的。”楚天恒抬頭看著她,目光誠懇。
白梅神色變幻,眉宇間閃過一抹猶豫,“你可別騙我?”
有希望,楚天恒快速點頭,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病態的紅暈,說話時重重的喘著氣。
“絕對不騙人,我敢發誓。”他舉起右手。
“發什麼誓,都是迷信。”白梅按下他的手,遲疑一下,將他放開。
深深地看著楚天恒,歎了口氣,“你心裏別瞎想,有什麼話好好跟他們說,說完之後就立刻回家,姨媽還有點事,不能在這兒等你。”
“姨媽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去。”楚天恒聲音低沉。
“屍體都燒成灰,還能聽見什麼,除非他們死的不甘心,變成鬼回來找你。”楚正運小聲的嘟囔。
“你說什麼?!”楚天恒怒視著他,咬牙切齒。
一個小輩敢對自己大呼小叫的,楚正運感到顏麵受損,心中惱怒之極,“你都能做得出來還不讓人說,你爸媽是怎麼死的,還不都是你害的。他們含恨而死,說不定會化成厲鬼,回來找你這個不孝子索命。”
絲絲鮮血從嘴角溢出,眼中一片通紅,死死的盯著他。
楚天恒沒有反駁,他無法反駁。
高考失利,模擬考最低成績六百二的他竟然隻考出四百多分,連三本都進不去。
麵對如此巨大的打擊,加上親戚中一些嘲諷的聲音,其中就有自己這個小叔楚正運。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並留下一張紙條說要自殺。
父母發了瘋一樣四處尋找他,把尋人啟事貼滿大街小巷,手裏拿著他的照片在街上一遍又一遍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