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翔
十月十六號星期日，氣溫二十一度，天氣晴。
祥真、莉央、亞夏菈、克莉絲四人第三度來到這個地方。
這裏是秋葉原地下城新階層入口處的前方。
在昏暗的隧道裏麵能夠見到四人的影子細長地向前延伸。
不過眾人的表情卻跟當時天差地遠。
意識不一樣。
心態不一樣。
情報量不一樣。
裝備也是。
祥真的左手臂裝有方便使用的小型圓盾。因為含有希爾巴裏金屬，所以隻要是輕微損傷都能夠自動修複。對主要使用鎖鏈支持的他是相當理想的防具。
至於克莉絲已經換上雙刃騎士劍，也就是光輝聖劍。那把劍收在本身如同藝術品的拋光黑褐色劍鞘中。原文「Claidheamh
Soluis」在愛爾蘭語裏麵意指「閃耀的劍」，是一把不辜負凱爾特神話傳承名號的名劍。盡管從前使用的卡利班劍具有能夠自動修複輕微損傷的功能，不過這把劍的刀身本來就不可能受損。
因為這把劍毫不吝惜使用高硬度的素材鍛造而成，那是隻有A級、B級地下城才能夠挖到的剛金礦物「葛林石」，有如鑽石般抗損、耐壓，不過卻沒有不耐撞的的弱點，在利刃武器裏麵堪稱是無與倫比的特級品。實際上就連擅長劍術的克莉絲也對「太過鋒利」這點感到不知所措，甚至還花了一段時間來調整手感，不過在經過鍛煉後，目前她已經完全掌握住揮劍的手感了。
至於莉央也從鐵屐換成全新的武器。
該武器的名字為「大馬士革靴」。誠如其名，是帶有大馬士革紋路的金屬腳甲。
因為兼具黏性、堅硬的素材特性，盡管有著從腳尖整個包覆到膝蓋的外觀，不過關節部分皆能靈活轉動，幾乎可以隨心所欲地盡情擺動雙腳。身為攻擊主軸的腳尖與克莉絲的劍同樣使用葛林石，腳跟也裝有相同材質的銳利馬刺，可說是無微不至且兼具攻防性能的高級品。若是在武具店裏麵購買的話，價位或許不會低於3000G，如果換算成日圓的話約為30萬圓以上，這個金額並非是一介高中生的莉央籌措得到的。
因此這不是買的，而是像本人所說，是從某人手中繼承的武具。
這是華乃從前那位舍命保護他們的隊友……也就是該名少女使用過的遺物。華乃沒有說出任何賣弄恩情的話，不過她肯定是向許多人溝通過並獲得允諾才有辦法將這樣武具轉讓給莉央的。盡管莉央一開始拒絕收下如此珍貴的紀念品，不過在聽完華乃說明那位少女想要探究地下城秘密的願望，以及「我想與其一直擺在櫥櫃裏麵當裝飾，如果有人使用的話，靴子和她應該會比較開心吧」這番話後，他才決定收下這雙靴子。因為尺寸不合的關係，在經過重新鍛造後，這雙靴子才終於服貼地成為莉央身體的一部分。
盡管亞夏菈的裝備沒有變化，不過她學會了幾樣從前無法使用的新魔法。
「走吧。」
祥真的話讓眾人點了點頭。
接著，四人便穿過隧道踏進了紅色森林。
相隔一個月後再度來到新階層的第一區。
環視紅色森林後沒有發現到什麼重大變化。
眺望遠方能夠見到寂寥的夕陽光輝，看似梁樹或檜木的喬木林、堅硬地麵、無風的環境，這些部分仍然沒有變化。
祥真在進入森林前便啟動了擺錘。
沒有任何震動，不過這是無法相信的情報。祥真告訴自己不能夠重蹈上次的覆轍。
於是祥真抬頭望著背後矗立的岩壁，並用手抓著附近岩石以攀岩訣竅開始往上爬。每當碰到難爬的地方，他便用鎖鏈勾著並拉動身體。持續爬了約十公尺後，他跳到看似能夠當成立足點的岩石上，再度讓自己的意識集中在鎖鏈上。
「…………」
鏘……鏘鏘……
這次鎖鏈出現反應。
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樣，上次造訪森林時鎖鏈曾經在樹上產生反應，看來那不是錯覺。
擺錘隻有在樹上才能夠正常運作，如果反過來思考，這代表了眼下一望無際的喬木群肯定有散發出某種會讓人產生錯覺的成分。證據就是祥真目前感覺到森林深處有超過二十頭四腳獸的微弱反應。
那是，也是將冒險家引進森林裏麵迷路並加以殺害、啃食的森林獵手。那些家夥跟當時一樣潛藏在森林的深處等候著祥真等人自投羅網。
祥真則是用鎖鏈代替繩索滑下岩壁。
「小雪小姐打敗的那些怪物還沒有滅絕。森林裏麵還有好多。」
另外三人沒有特別驚訝，隻是將祥真的話聽進耳裏。如果能夠一次殲滅的話，那就不是具有威脅性的守護者了。不過，祥真的報告還有後續。
「我想塔裏麵也有。」
「同樣的怪物嗎？」
祥真對莉央的問題點點頭。
「四腳、重量、移動方式都很像……我覺得應該是同種類的怪物，不過……塔裏麵的怪物體積、重量大了兩圈左右。」
「代表那就是首領嗎……？」
莉央對克莉絲的推測表示讚同。
「有可能，不過這樣正好適合報一箭之仇。亞夏菈，麻煩你了。」
「好的，出發吧。」
亞夏菈站在眾人的中心後大大地張開雙手。
「請大家抓著我。」
隨著她說出這番話，祥真抓著她的右手、莉央抓著左手，克莉絲則是從背後搭著她的雙肩……在確認沒有問題後，亞夏菈念出「wii-noquas
yuwikka
wwm fula
gihttets
koo m
allank！」的咒語。
右手的角鴞之杖發出淡淡光芒。下個瞬間，亞夏菈的身體輕飄飄地浮向空中。
其他三人也隨著她一起上升。
超過喬木林的高度後，前方便沒有任何能夠遮蔽視野的物體了。放眼望去，隻見血紅色的森林向眼前延伸，另一端還能夠看到矗立的高塔。
亞夏菈將角鴞之杖指向前方，身體便隨著該方向移動，而法杖所指的當然就是那座塔。
「好厲害……不過亞夏菈這樣做沒問題嗎？不會覺得重嗎？」
「不會的，祥真先生我沒問題。」
對負責讓整支隊伍飄浮的亞夏菈而言，單純計算三個人的體重就得負荷兩百公斤以上的重量，不過從她遊刃有餘的表情來看，這似乎不成問題。
向華乃請教並經過兩個禮拜以上的特訓後，亞夏菈幾乎將這項風魔法練得爐火純青。雖然還不至於到抱著三個人自由飛行，不過她的穩定精神力甚至能夠進行高難度的帶人飛行。
四人一邊望著下方的紅色森林一邊持續向前飛。
在喬木林上方果然不會受到幻覺、幻影的影響。
雖然速度不快，不過高塔確實越來越靠近。
「……丙上村，別抬頭看，看上麵你就沒命了。」
突然聽見上方傳來這道警告聲，抓著亞夏菈左手吊掛的莉央明顯不滿地發出怨言。
「帥哥你給我等一下，為什麼隻對在下這麼說？祥也一樣吧？」
祥真用同樣的姿勢抓著亞夏菈的右手吊掛著。至於他們抬頭後會看到什麼，相信這點應該不用多說了。
「真是個蠢問題，榮倉才不會做這種事。」
「……帥哥，看來你誤會很大喔，你根本不知道祥到目前為止看過多少次內褲了。」
「……你在說什麼？你腦袋沒問題吧……」
不過莉央完全無視克莉絲的輕蔑眼神，隻是用極為認真的表情說：
「祥，告訴他你到目前為止看過筱岡多少次內褲吧！」
「筱、筱岡小姐嗎……？」
祥真用手抵著下顎開始思考。在碰到克莉絲、亞夏菈前，剛學會飄浮魔法的華乃帶著得意表情在他們身邊四處飛來飛去的次數，還有當時裙子被風吹得掀起來的次數。
「我記得看了好多次。至於有幾次呢……我覺得至少有十次以上吧……好痛！」
從正下方飛來的腳直接踩在祥真頭上，而且不隻一次，而是有如狂風暴雨般踹著祥真。
「好痛！痛痛痛痛……克、克莉絲你做什麼啦！」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不知道你居然是這種男人！」
「不、不是這樣啦！我什麼都沒做！是筱岡小姐自己露出來給我看……」
「筱、筱岡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啊！！」
「請、請不要亂動！這樣會掉下去的！」
盡管被這番胡鬧連累的亞夏菈在空中搖搖晃晃，不過她還是勉強找回平衡感，並穿過森林上空。
四人降落在森林的空地，也就是高塔的正前方。
「多虧各位的福，讓我花了很多無謂的力氣，請容我向三位致謝。」
一降落後，亞夏菈便帶著笑容如此說道，不過卻是皮笑肉不笑。
三個人都縮起身子深深反省。
「嗯、嗯哼……耍蠢就先耍到這邊吧……」
莉央宛如要切換氣氛般清了清喉嚨，並仰望著眼前的高塔。令人聯想到磚牆的土黃色牆壁看來既粗糙且脆弱，不過稍微敲了敲卻絲毫沒有動靜。塔的高度約有五、六十公尺，並以圓錐形筆直延伸到塔頂。
「簡直就像是巴別塔……」
克莉絲饒富寓意地如此喃喃說道。
「巴別塔……你是說創世記的那座塔嗎？」
「嗯，就像畫家布魯哲爾的『巴別塔』。」
巴別塔據稱是以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塔廟式建築為藍本，也有人稱為直線式金字塔。因為神殿表麵積會隨著越往上層而越顯得狹小，所以外觀就像是圓錐狀的立體建築，與眼前的塔可說是如出一轍。
亞夏菈念出飄浮魔法讓自己浮在空中，直接上升到約十五公尺的高度，並試著摸索這座塔。她重點式調查了類似窗戶的構造，並在繞了一圈後回到地麵。
「我想上麵的階層應該沒有任何東西。」
亞夏菈用多少斷定的語氣做出這番推論。
「看起來像窗戶的地方都被黑色牆壁埋沒，用摸的、用敲的都像是塞滿東西的感覺，所以是空洞的可能性應該很低。」
「表示二樓以上都隻是空有其表嗎……？」
「是的，不過我沒有辦法很確定。」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從外麵已經無法獲得更多情報，隻能親自進去調查才能夠查明真相。
「那就進去吧。」
聽到亞夏菈如此說著，祥真、莉央、克莉絲也都點點頭。
「記得前進時要隨時備戰，現在因為森林的關係又讓反應變得有些模糊，不過裏麵肯定還有一頭怪物。」
隊伍從前方依序是克莉絲、祥真、亞夏菈、莉央，四個人排成稍微錯開的縱隊，而這也是既正統且能夠發揮出彼此實力的陣形。
接著將注意力提升到極限的四人維持著隊形緩緩走進塔中……
※※※
幾乎在祥真等人做好萬全準備後闖進新階層的同一時刻。
秋葉原地下城商店街的酒館·葉秋亭來了一位稀客。
因為今天整個下午都休息，所以沒有其他顧客，店內隻有女仆小雪與那名稀客的身影。
「抱歉喵，我還是沒辦法阻止祥真他們喵。」
「你是覺得這樣比較好才會這麼做吧？那也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訪客撩起長長黑發，並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而且如果真要說沒有辦法阻止他們，身為代理監護人的我才更應該道歉吧。高中生成為地下城冒險家。照理來說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應該設法阻止的。」
「祭，別再說自己是什麼代理監護人了，其實祥真根本沒有把你當成外人吧喵？」
「也是啦……話說回來，今天早上有個令人懷念的家夥打電話給我。」
「喔唷～～別錯開話題啦～～」
「少囉嗦，給我閉嘴，那個家夥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誰啊？會令人懷念的話，就代表是我們兩個都認識，而且很久沒見麵的人吧？」
「嗯，大概有七年沒見了吧。之前一直待在美國，最近好像會回日本。就是祥真小時候的那個兒時玩伴……」
「兒時玩伴……該不會是那個有病的嬌嬌女吧！？這下子又多了個麻煩貨……不對，應該說會變得更熱鬧了喵。」
「對啊，那個家夥完全不知道祥真目前的狀況，我猜應該會鬧個一陣子吧。」
「隻希望她別鬧出情殺案喵……」
小雪替空酒杯斟滿酒。
祭抬頭望著她，發現有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你……臉色好像有點難看喔？」
「呃……果然看得出來嗎？」
「嗯，不過會讓你這麼疲勞……該不會是用了那個吧？」
看來完全猜中了，於是小雪隻能發出「呼哈」的聲音仰望空中。
「哎呀～～我太小看克莉絲，一個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不過沒想到她居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期間內進入『將瑪娜灌進武器』的階段，照理來說應該沒有人會想到吧？」
她在吧台內側翻找東西，並從裏麵拿出一個用布包起來的物體。
「雖然還是把被砍斷的手帶回來了就是了。要嗎？像是用來做成咖啡廳的漢堡排這樣。」
「喔？那還真是謝謝你。可以省點素材費呢。」
祭麵無表情地這麼說完，便將接過來的右手丟進吧台角落的垃圾桶。
「好、好壞喔喵！怎麼可以玩弄人家的肉體呢！」
「別再胡鬧了。比起這個……」
祭這個時候稍作停頓，然後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支持祥真他們，是因為他們是那兩個人的兒子嗎？」
「是呀，我還欠他們替我安排人類身分的恩情，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未來的規劃喵。」
「規劃？」
「嗯，畢竟祥真他們很有資質，我想不久的將來他們一定能夠到達A級地下城的最深處喵，所以得先做點人情賣個麵子給他們啊。」
小雪開朗地如此說道，將伸直的雙手食指前端輕輕抵在自己臉上。
「為了以後人類和我們可能會出現交集的那天到來，得盡可能建立良好關係才行喵。」
高塔的內部鴉雀無聲。
盡管不知道光源從何而來，不過亮度已經足以看清楚四周，也讓四人毫無阻礙地持續探索。
內部並不是采用迷宮結構，而是寬敞的開放式區塊，頂多隻有看似支撐上部的林立石柱算是比較大的障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