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安源城中的高手?”
白袍公子冷哼一聲,臉上泛起大不以為然之色。
眼見盤中左邊上的黑棋已經被自己鎖住,對方不急於拚命掙脫,反而打起了上角的主意,在三三處硬刺一子,雖然好笑,可自己又不得不應。
“簡直是找死。”
誰都看得出來,左上角的兩粒白子以星小目據守,黑棋絕沒有便宜好占。如此昏招,連一旁觀棋的幾位老先生都搖起頭來。
手持黑子的棋手是個半大孩子,身上穿的破破爛爛,頭發蓬亂,模樣帶著幾分清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象是沒睡醒的樣子,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手按桌子,對周圍人的反應理也不理。
茶棚中都是些學子、書生,還有些穿戴華貴的老先生,圍在棋局四周瞧熱鬧,半大孩子市井混混的打扮顯得很另類。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黑棋在左上角隻折騰了兩手,便被白袍公子徹底遏止住,儼然成了死棋。可半大孩子竟然硬是不死心,向外飛出一子。
在白棋堅實的棋力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讓周圍觀棋人興趣索然。
哪知幾手過後,黑棋又回到了左邊,掙紮著尖了出來,在白棋的圍追堵截中走出了一條大龍。
“一條死龍,還要走下去?”
對方的執著,讓白袍公子有些不解,眼前的情況,即便是剛學會擺棋的小孩子都該明白,可對方硬是不放棄地走了下來。
“死棋?”半大孩子冷冷一笑,黑子從圍追堵截中跳了出去,和剛才上角的死棋遙相對應:“我的手筋怎會白走?”
如果讓盤中黑龍成活的話,一邊一角即成大勢,白棋則是自擺了一條大烏龍,茶棚內頓時一片死寂。
幾個首先明白過來的觀棋者終於爆發出讚歎之聲,白袍公子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中的一粒白子扔到棋盤上,頹然道:“我認輸。”
半大孩子可不管其他人是否明白,對方既然中盤認輸,就沒什麼好說的,順手抄起桌麵上的一兩多銀子,扭頭出了茶棚。對於他來說,下棋隻是副業,掙錢才是主要的。
後襟被人拉住,一隻髒手伸到了眼前。
從贏來的錢中拿出一小塊碎銀子塞了過去,半大孩子笑道:“以後再有這樣的肥羊給我攏著點,少不了你小子好處。”
安源城中的公子少爺,大都知道他圍棋上的利害,少有人來找他鬥棋,現在掙錢的主意要打在外地人身上,自然少不了這些中間人的幫忙。
唐鵲自小父母雙亡,混跡於安源城市井之中,除了依靠坑蒙拐騙偷這等主業維持生計,便是流連於茶棚棋社,不聲不響地蹲在一邊看人下棋,日光冉冉,興趣所在,竟也無師自通。到了現在十五歲的年紀,圍棋一道,在安源城中也是小有名氣。
奈於身份,那些大師們自然不會和他這等市井之徒鬥棋,卻也擋不住他靠此聚賭生財,無聊之時,總能在不知深淺的肥羊身上賺點外快。
但唐鵲最大的能耐卻不在此處,七歲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位市井前輩,看過他伸出的左手,笑著斷言:“真是天生的一幅賊骨頭。”
唐鵲自己也覺得好笑,左手食指和中指竟然長出一小節。這點“優勢”對其他人或許沒用,但對於衣食無著的他來說卻代表著香噴噴的饅頭、暖融融的棉衣。在這位前輩的言傳身教下,這兩根手指練得出神入化,每次出手的成功率比其他兄弟高出了許多。
怕他這兩根奇妙的手指最終闖出大禍,那位前輩去世前給唐鵲講了許多,“盜亦有道”,什麼東西該拿,什麼東西動不得,囉囉嗦嗦的一大堆。到最後唐鵲隻記住一點,就是不能落井下石。
他當然不想成為所謂的俠盜,那些人死得快。但也明白有些人的救命錢動不得,有些人的養家錢動不得。
雲聖幫的人絕不在此列,尤其這位雲聖幫的少幫主,唐鵲每次看了就來氣。今天剛出茶棚,偏偏瞧見這位身穿錦服的花花公子帶人晃了過來,一路上已經連著砸了數個買賣小攤。
攤上都是些老實的小生意人,除了規規矩矩地雙手奉上保護費,哪敢說半句廢話。在安源城中,穿著黑衣,衣襟上繡著一朵紅雲的人都是爺,即便是官府裏的公差,見著他們也隻能躲著走。
唐鵲雖然看著來氣,但對上這些人也不敢硬來,從小到大在他們手裏沒少吃虧。
人家個個都有一身功夫,尤其是這位少幫主,別看肥肥胖胖,白白淨淨,二十左右的年紀,聽說在他老子的調教下,雲聖功已經練到了第三層,曾經一個人獨挑三位外地大漢,打得那些人滿地找牙,把命丟在了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