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嚐試著以瀕死的心情來生活,你會捕捉到另一番情趣與新的天地。瀕死的心情絕不意味著悲觀,也不意味著我們通常所說的“虛無”,更不意味著放縱享樂、迷失本性。瀕死的心情隻是一種坦然,一種洞察,對於生存本質的洞察,以及對於人所具有的有限性的體認。死亡的必然或宿命,賦予了生命以意義。如果人類永遠不會死亡,如同自然界沒有四季的流轉,沒有花的含苞迎風與凋謝枯萎,沒有日月的交替……那麼,也就沒有了創造的激情,也就沒有了愛的歡樂,沒有了希望,沒有了夢想:這才是一個真正恐怖的世界。
想到人隻有一死,想到自己始終籠罩在死亡的脅迫中,那麼,最要緊的是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做真正出於生命內在渴求的事。我們曾經為了父母的期待,為了周圍人們的看法,為了應酬,為了虛名,為了人際關係,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將自己的青春濃縮在公式、背誦之中,放棄了許多明媚的花季,失去了許多個本該心曠神怡的日子。但是,現在時光還在,請對你喜歡的人說一聲喜歡;對於你不喜歡的人說一聲對不起,遠遠地離開;對於你的計劃趕緊去完成;對於你向往的山川湖泊,現在就去欣賞。這一切都得趕快。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怎麼樣怎麼樣才去做?等著考完試,等著賺完這筆錢,等著開完這個會,等著等著,時間的利刃砍斷了你所有夢想的翅翼,你隻能在彌留之際哀歎這一生的奔波忙碌,隻是在壓力下打轉、疲於奔命,而自己想做的事卻連四分之一都沒有完成。所謂人生的價值、意義,或幸福之類,實質上隻有一個標準,那就是你做了,而且全心全力地去做了你想做的事。
想到人隻有一死,想到自己始終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那麼,一切毀譽得失,一切是是非非,就顯得多麼微不足道。有則流傳得很廣的故事,說一位中國哲人睡在房間裏,半夜有一個小偷去偷他的鞋,哲人睜眼看著小偷,既不叫喊也不製止,小偷驚問:“老先生你為什麼不抓我?”哲人回答:“我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活著起床,何必在乎這一雙鞋子。”故事也許有點誇飾的成分,不過,那種坦蕩的神態,依然叫人為之動容。以流動的心思來審視世界,一切都在消逝或正在消逝。所以,聖者總是告誡他們的門徒:放下!仔細想想,生命都會消逝,還有什麼不可放下的。
當我寧靜,並且以一種瀕死的心情來參與生活時,越來越體味到“當下即是”這四個字的意蘊,同時,也越來體驗到生命的歡喜與莊嚴,以及大千世界的盎然詩意。
隨順每一刻的緣
隨緣,就是對一切局限性的承擔,對於人所不能控製的力量所懷有的坦蕩、默認。套用老百姓的話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用詩人的話則是:無非是煙,無非是雲,無非是雨。總而言之,無非如此而已。因為洞察了一切的可能性,也就無所畏懼。隨緣的心是與萬物相融的心,是明白了自然之道的心。
民間另有一句成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你已努力,你已盡心,那就無可怨悔,至於成敗,則不是你我所能掌握的,還是把它交給“天”為好。過去的已成時間的灰燼,既不能重複,更不能永恒,就讓它隨風而去,不要粘著於心中,成為心情的羈絆。隻有這樣,我們的心才能廣大如虛空,像風中的樹葉,像天空中的白雲,自由飄動。
隨緣就是不執著。心靈空闊無邊,包容萬事萬物,心靈輕盈如風,自由自在,不著形跡。隨緣的心泯滅了無謂的名分、概念、差異,隻是一片混沌的無礙與生機,隻是生命深處蓬勃的向往與平靜。不會因為別人的某種優越而騷動不安,不會因為勞作的徒勞而怨天尤人,更不會因為欲望的挫折而憤世嫉俗,以懷才不遇自擾人……人世的一切不平或者不公,人世的種種差異、層次,像自然界有高山平地、有大河小溪、有鬆樹百合的區分一樣;一切都源於最初的那一瞬間。你必須學會以忍耐的心,甚至以欣悅的心去承認、容納這一切。否則,你將不會有片刻的安寧。
據說,玉琳國師曾經遭人誣陷,被當作殺人犯入獄,法官及別人都知道他是無辜的,隻要他自己不予承認即可無罪釋放;然而,令人驚奇的是,玉琳國師卻承認自己殺了人,願意擔負殺人的責任。朋友問他為什麼,他回答:有人陷害我,這是我的果報,我不能因為並沒有殺人而爭辯,我得承擔我前世的果報。許地山在一篇小說中寫過一個有著類似行為的婦人,被丈夫無端猜疑,遭到各種磨難,卻不為自己辯解一個字;最後丈夫發現錯怪了她,請求她原諒,她隻是淡然一笑,說:所有的網都是自己組織得來,或完或缺,隻能聽其自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