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尾聲(3 / 3)

所以,如果皇帝想為了石越好的話,樞密副使便是保全之意。

於是,趙頊采納了他們的建議,拜石越觀文殿大學士、樞密副使,賞錢四十萬貫。

本來此事到此為止,是皆大歡喜的局麵。皇帝不用擔心石越名爵過甚,呂惠卿暫時將石越攔在了尚書省之外,文彥博、司馬光認為保全了石越,而石越也避開了功高震主之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樞密副使與樞密使,也沒甚麼本質的區別。

然而,宋朝的事情不是由皇帝說了算的,也不是由宰相、樞密使說了算的。就算石越沒有意見,滿朝的大臣們,在野的士子們,卻未必沒有意見。

敕令頒布當天,為石越鳴不平的奏折便在通進銀台司高高壘起;宋朝所有的報紙,也都不約而同地為石越叫屈。

更為過份的是,甚至還有人寫信勸告文彥博與呂惠卿應當避位讓賢。

文彥博把寫給自己的這些信一笑之後,全部燒掉。但是呂惠卿卻是一笑之後,恭恭敬敬地呈給了趙頊!

趙頊被徹底激怒了。

他將所有為石越叫屈的諫官全部貶出汴京,又以事涉軍國機要為名,禁止報紙議論此事。然後連頒十餘道詔書,把一些為石越說話的大臣罵了個狗血淋頭。頃刻之間,許多的官員眼見風向不對,立刻搖身一變,開始攻擊起石越來。一個“朋黨”的罪名,眼見著就要扣在石越頭上。

麵對這樣的局麵,石越幾乎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熙寧十四年五月起,直至熙寧十五年,七個月間,他隻得一直閉門謝客。除了朝參之外,幾乎足不出戶,連樞密院的事情都不敢過問,更遑論什麼“改土歸流”!

好在趙頊並不是真的想把石越怎麼樣,加上文彥博、司馬光等人百般維護,到了熙寧十五年正旦,皇帝又加石越太子太傅,他總算從這場風波中漸漸緩過來。但直至此時為止,石越依然隻是一個掛名的樞密副使。對朝廷中事,不過是“備谘詢”而已。

但是,一年以來,上表為石越鳴不平的聲音,要求拜石越為相的聲音,在朝在野,都始終不絕。特別是在大宋的民間,無論士民,對於石越,更是始終在為他抱屈。此時那歌妓所說的話,其中所指,看起來委婉,其實卻是已經再直白不過了。

“隻要莫說我家的狗頭上生角便行了。”石越在心裏歎息一聲,曆此一事,他對於狄青當年的那種惶恐體會甚深。以狄青之英雄,何至竟驚懼而死?難道狄青是貪生怕死的人麼?他所擔心的,是自己的家人摯親罷了。因為自己而連累到自己的妻兒,若是曹操那樣的梟雄,自然不值一提;但如狄青這樣的英雄,卻又豈能不懼?石越其實是早有思想準備的,但事到臨頭,還是覺得仿佛自己便如一片落葉,被狂風卷著,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命運。想著自己的抱負,想著苦心經營的一切,竟也常常感覺到彷徨與無力。

他不敢再由著這歌妓說下去,須知一個不小心傳揚出去,一個“怨望”的罪名便逃不掉。當下笑道:“理這些事做甚,人生如朝露,轉瞬即過,須得及時行樂。子瞻即將北行,某不才,便以此闕為子瞻餞行,”說著舉箸擊杯,高聲歌道:“塞草煙光闊。渭水波聲咽。春朝雨霽輕塵歇。征鞍發。指青青楊柳,又是輕攀折。動黯然、知有後會甚時節……”

蘇軾謂然和道:“更盡一杯酒,歌一闋。歎人生,最難歡聚易離別。且莫辭沉醉,聽取陽關徹。念故人、千裏自此共明月。”

那歌伎細聽二人歌聲,說是離愁,卻又不盡是離意,不禁得心中納悶,手指無意間劃過琵琶弦,隻聽“錚”的一聲輕響,倒似特意這一曲配的一聲意猶未盡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