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一直都很好奇,為什麼本質虛無的人類會對秩序有那麼強烈執念。就連有序的宇宙都在向無序滑落,毫無理由的瘋狂才是人類的本質,混亂才應該是世界的基調。這就像是追求人文道德和真善美的軍國日本,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直到某一天,克雷斯明白了,麵對歸於虛無的終點,向存在進發才是一切的錯誤。
世界病了,大多數人都病了,他們全都是瘋子,執著的違背著無比自然的規律。他們歌唱著,傳頌著“英雄”,說絕大多數的曆史是由那些逆流而上的人們所創造的。克雷斯心想,真是可笑啊,你看他們無可救藥的多麼徹底,居然妄圖讓已有結局的一切,拐向一條不存在的道路。
他,克雷斯可是個醫生,醫者仁心,他決定去拯救這個從頭到尾都是荒謬的世界,讓曆史回到他應該走的路上。雖說他明白,哪怕不去改變,倒行逆施的人類也總會有一天撞得頭破血流。但作為人類的一員,他希望他的同類和他們所生活的世界回歸正軌。
克雷斯心想,人類需要解放,最根本的解放。
回歸虛無,擁抱虛無。
……
“以死亡為終點,是生命對每一個人的絕對公平。無論是誰,或早或晚,總會有那麼一天,消逝了過去,停止了現在,沒有了未來。那些激起巨浪的人們,成為了曆史的標本供人評頭論足,然後麵目全非。而那些難以躍出水麵的魚,甚至都不值得被記錄。在史書上某個角落裏留下隻言片語,看起來便已是極大的施舍。肉體消亡的恐懼讓人們發了瘋的追尋精神的永生。可惜,他們找了許久卻隻能退而求其次,幻想名垂青史便是萬垂不朽。多麼可笑啊!”
就在房間裏,莫爾盯著麵前的人,等著他停下自說自話。才開口道。
“我記得我並沒有什麼仇人。”
“哦,我尊敬的莫爾先生,大慈善家。作為被您資助的孩子,我可太清楚您有多少仇人了。他們覺得您太過刺眼,於是出錢想讓我殺了您。我本來想您怎麼說也是我的恩人,可他們給了我一個我無法拒絕的報酬。對了,那些人談到您的時候總喜歡說‘這個世界不需要這麼高傲的人’。”
蒼老的聲音沒有再次響起,隻是平靜的與那人對視,沒有什麼所謂上位者的威嚴或壓迫感,似乎都不需要那人動手,空氣便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去。
“別這樣嗎,現在以我們的身份,不應該是您開始問我的名字,問我背後的人到底是誰,質問我為什麼恩將仇報之類的,然後在我拒絕回答之前說一句,您想死也死個明白嗎?我這樣自說自話也是會感到尷尬的。”
“你,很特別。”
“……”
“什麼嗎,那個蠢貨說的居然是對的,果然不能和你們這些人多說話。”
莫爾指了指貝蘭德的心髒,搖了搖頭,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再無動靜,像是睡著了一樣。
本來笑嘻嘻的貝蘭德忽地沉默了,收拾了自己留下的痕跡出了莊園,回了他的小房子,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過幾天,就可以看到新聞了,死於物質侵蝕。”
“老板啊,你看,怎麼說莫爾也是我的恩人,這一次可是對我幼小的心靈產生了極大的衝擊啊。”
“所以?”
“不多,再有三百萬就夠,要不您也不知道,莫爾先生什麼時候就活了,對吧。”
“可以。”
“嘟……”
……
昨天或今天有誰的生命停止了,對普通人的影響其實並沒有那麼大。除了個別的地方,一切的安好變成了理所應當。比如墨安。
他的嘴裏叼著一個包子,左手的袋子裏還拎著一個,右手提著一杯豆漿,然後心想著又開始了操蛋的一天。
……
他的大學生活與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多做了一些看上去毫無意義的鍛煉,然後還記了些沒什麼用的話。
無聊並不是這些事原罪,真正給予墨安一種不幸的感覺的,是休息時間的減少。追求價值和意義與追求擺爛是等價的,他們都是人生的終極目標,不分高低。
雖然罵是這麼罵,但今天難得的有了些變化。
“集合。”
隨著教官的一吼,打著瞌睡的學牲們立馬清醒了過來,立正站好方隊,目不斜視,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向左轉,齊步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