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慶生走進客棧,兩眼掃了一圈。偌大的客棧隻有兩桌客人在喝酒吃肉,兩桌不到十個人的屋子,卻是不時發出豪爽的“幹了”“幹”“哈,接著喝”的聲音。令黃慶生奇怪的是,前台不見老板娘,隻有賬房李在一如既往地低頭打算盤,牛二牛三兩個武夫也不不在前堂。看這情形,八成是跟著老板娘去客房了。
黃慶生不動聲色地拿起掌盤,放上一壺酒,裝作不經意地往客房溜。剛要走出後堂,前麵出來一人擋住去路。黃慶生抬頭一看,不由苦笑,竟是剛剛還在劈材的大劉叔。
“老板娘讓我傳話說,今兒店裏客人要是少於平時了,你小子就不用回來睡覺了。你還是趕緊去迎客吧。”
黃慶生苦笑著往回走。此門不通!
黃慶生轉身後退,快步走出客棧。走出五步之後,左手在懷裏翻動,一小粒藥丸丟進酒壺。嘴角微笑之後就收斂氣息,轉身往偏門走去,這裏的盡頭有個窗戶,跳過去就是後院客房了。
剛到門口,黃慶生聽得風聲入耳。身體立時定住,右手掌盤向上飄起,伸手去擋住飛來之物,待抓到之後,借力轉了個圈,將飛來的四腿凳子放下,周圍散起一拳塵土般的氣場。黃慶生熟練坐下,左手伸出,托起剛落下的掌盤。
“黃小子,忘了你的龜息真定功是誰教的了?老板娘說了,出去迎客。”賬房李頭都沒抬地說道。
黃慶生猶豫了下。
“就你那三腳貓的輕功就別獻醜了,老板娘的功夫都給你糟蹋了。”
黃慶生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幹巴巴的抬著隻有一壺酒的掌盤往外走。
“站住,人走,酒留下。”黃慶生聳拉著臉,乖乖奉上掌盤上的酒壺。
酒壺被賬房李拿走之後,黃慶生配合地往外麵走。
在聽到有微弱的吞咽聲音之後,心數三個數,偷偷轉頭,看到賬房李左手上的酒壺,黃慶生露出了微笑,賬房李果然毫無防備地喝了一口酒。
賬房李似有所感,皺著眉頭抬眼看向黃慶生,在看到他一臉奸計得逞的微笑之後,臉色微變,歎息道:“小子好計謀,算準了我的心思,這是一進門就想好的了?好一個連環計。這丸藥曼陀羅卻是能讓我一炷香時間內力不濟了。”
黃慶生端著掌盤,掂起那壺酒,急忙跑過去:“李老頭,您好好算賬,咱去去就回。”
黃慶生跳過窗子,徑直朝後院走去。沒料錯的話,老板娘此時應是在東北角的唯一的一間窗戶朝北的丙字號房間。
黃慶生屏氣凝神,爭取不發出一點聲音。臨近之後,首先看到的是高頭大馬的牛二牛三,老板娘貌似也在門口等著。沒過一會兒,屋子裏傳來聲音。
“請進,老夫已整裝束發。”
黃慶生看到牛二牛三跟著老板娘走進屋子。
見此情形,黃慶生意識到,這主仆二人跟老板娘隻怕是舊時,看這狀況,老人應是比老板娘還要高級的那一類人。不然何以讓老板娘在門口等著半晌。
黃慶生掏出一個耳河螺一般的物件,將它貼在跟丙字號房相接的長條石塊上,附耳聽著。
“十六年前一別,王二娘子一向安好?”
耳河螺裏傳來微弱的聲音,黃慶生慶幸自己的聽力還不錯。他此時方才知道,原來老板娘夫家姓王,又或者她本身姓王。
“小店雖小,卻也是日進鬥金財源廣進的生意,吃得好睡得香,夜裏不怕做惡夢,當然安好。”這是老板娘的聲音。
“好啊,吃得好睡的香,夜裏不怕做惡夢。可老夫近日來可是噩夢不斷啊,有時候睡著睡著都能驚醒,怕的是那地府的老兄弟上來提著我的領子問我可曾忘了昔日誓言!”
老板娘平靜地看著老人,聽他平靜話語下的不平靜。
“自十六年前那場大戰兵敗如山倒。老夫隨著二爺東奔西走,最後不得已改頭換麵投入齊王治下,至今已五千多個日月,我可是夜夜不得安睡入眠。每次進入夢鄉,夢見的總是同一個畫麵,二十餘萬將士被困山穀,精銳騎兵竟被山上巨石碾成肉醬。一個個老兄弟就在我眼前被滾滾巨石帶走了生命,隻要我一閉上眼,鮮活的畫麵就出現在我腦海裏,耳邊也想起陣陣呼喊聲,咒罵聲。這些東西日夜吞噬著我的神經,讓我幾近崩潰。”老者歎息一聲,“當年,最後若不是勇哥帶著親衛騎兵向南衝殺,怎能會有二爺帶著我們向北突進的一線生機?最後若不是張將軍舍身一擊,砸碎了秦軍鋼鐵樓車,怕是也沒有我們今天的苟延殘喘。不過,時至今日,我們終於是有了複仇的機會。秦皇打得了天下卻治不了天下。如今中國處處禍患,千瘡百孔,若是我們趁火澆油,借齊王之勢揭竿而起,這天下未免不可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