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仲大槊挑死一名金兵,更激起其他金兵逞凶極惡地攻來,他也片刻抽不開身,衝著金人大喊道:“李兄弟我們的死不重要,但大宋百姓的安危就交給你了,望你不負重望,臨走之前必定為你掃除阻礙,謹請放心。兄弟們殺啊!”“好!最後不能拉幾個胡虜墊背,但也不能叫他們小看了大宋的將士。”幾人心智合一之後,齊向李吟風身邊後退,勢必要為他擋住金兵,那怕是用身子鋪墊,也要將這份遺誌留下來。
血染黃沙映夕陽,戰地黃花異樣紅。幾位年紀不一,身世不同的異姓兄弟為李吟風這個少年爭取了一線逃命的機會,金兵為之積憤,坐陣其中的金人百夫長揮手示意,指揮身旁其餘兵士彎弓搭箭,目標正對鄭仲等人,還有逃走的那個身負輕傷的少年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留活口,否則磁州城內金人的守備、兵力、糧草、馬匹、輜重等具體部署均會落入宋軍之手,不利於金人的進退維穀勢態,何況磁州與相州不足半日腳程,如是相州的宗澤派大軍前來,磁州等地又會重回宋人手中。
箭矢朝著站著的兵士齊發而至,也不管是金兵還是宋人,為了維持金人不敗的開局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威嚴,犧牲小數人性命,換取整個宋金之戰大獲全勝是值得的,這個百夫長到底還是當機立斷。將鄭仲、吳天順、常拴柱、徐小明四人團團圍住的金兵們,竟然眼看著一個少年逃脫,想要前去追趕滅殺,竟被擋在一處狹隘的缺口之處,耳畔又稀稀疏疏地響起箭矢鳴空之聲,不少金兵中了自己人的暗箭紛紛倒地,刀箭無眼,沾及傷人,一時慘呼痛叫聲不絕,鄭仲四人以身拒敵,沒有半絲退卻之意,若是讓開,必然李吟風逃不遠,怎能將磁州所得情報安然無恙地傳達至王彥耳中?欣然迎著箭矢挺身受穿體之痛,他們每人的麵色露出疏無遺憾的笑容
李吟風孤身一人在空曠四野中狂奔著,此時的心裏無比悲痛,滿腦海都是鄭仲、吳天順、常拴柱、徐小明四人浴血奮戰的情景,想到他們每人臉上充滿難以言喻的歡愉,每人身上遍體鱗傷,血染征袍時的淒烈慘狀,眼淚就止不住地奪眶而出。“八字軍”孝勇營一百二十八人,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最後落得全軍覆滅,竭盡所有將自己從火海刀山之中托舉出來,有愧於他們,心痛如裂,滿眼之中閃映著他們每個人視死如歸,寧死不屈的樣子。
距離李吟風有四五十丈之外,一隊金兵窮追不舍著,為了將“八字軍”這股小餘殘部盡數撲滅,金兵的千總帶著十餘人在太行山前的曠野中追擊,勢別要叫李吟風葬身此處,死於亂刀之下。他們勢如虎狼,一旦看見獵物便不會勢罷甘休,何況對方不過一位初出茅廬、年歲稚嫩的小子,身負多處刀傷箭創,諒他插翅也逃不出這十餘人的勢如猛虎出山般的追殺。李吟風與生死與共的弟兄們分道揚鑣之後,便漫無目的地帶著這群金兵在荒涼的山道上亂跑,他們最後一麵也是那麼匆忙、倉促,也不知是生是死,心底萬分記掛,隻恨不得能立即飛至王彥身邊,將這裏一切危急情況告將予他,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重返事發地點,將這幾位任重道遠,另眼高看的好兄弟,好大哥們救下。李吟風不是愚蠢遲鈍的笨蛋,懂得審時度勢,如徑直回到軍營據點,被敵人得知藏匿地點,引來金兵的大軍,後果豈不是連累更多的忠義之士死於亂箭之下麼?自己是死是活也不能這麼做,縱使難逃一死,也不能害了數萬名為國為民的仁義之師。自己死不足惜,也不能做這等背信棄義,大逆不道之事,如因一時的差錯,自己百死莫贖。
李吟風後背上身中兩箭,一箭正中左肩頭的“巨骨穴”,一箭射中後背,由身後斜插貫穿,好在沒有傷及內腑要害,鮮血滲透了胸前的衣衫,順勢下流滴落在沿路的草叢之上,渲染了路邊的星點黃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箭矢果然是以遠及近,取人性命於百步之外的絕對兵器,就連李吟風如何神功護體,也不能辦到聽風辯器,盡數將箭矢躲開,身置刀山箭雨之中毫發無損。一路上李吟風悲痛交加,感懷悲愴著眾位將士的犧牲,不顧身上的刀創箭傷,忍痛狂奔,加劇氣血翻湧,神智漸漸被奪,雙眼皮就像兩座大山一樣壓著,身體的知覺也逐漸被冰冷、疼痛、恍惚所取代,腳下步伐沉凝,越走越緩,氣息越喘越粗,也不知離開鄭仲等人多長時刻,也不知自己在這荒郊野外狂奔了多久,那種渾噩模糊的感覺愈來愈近,終於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在地,神智不清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