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雲不是不肯習上乘武功,他的欲望遠勝於可因、可鑒等同輩弟子,他自身生世淒婉哀怨,報仇願望更是如爐火上的壺水,越熱愈翻滾熾熱,火焰愈燃愈烈,而水在壺裏也愈來愈滾燙,難以抑製。他初來乍到,又有機緣巧合中得來的一部武林至寶,尚未染指,怎言分心他用,他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專一認命之人,俗話說:術業專攻,業精於勤。絕不分心乏術,到最後一事無成,眼高手低,反而有礙於心中的誌願。何況就將自己的心願誌向表露於前,更是令誰都會厭憎反感,由此說自己心地不善,處心積慮,圖謀不軌,辛苦才混入進來,安心潛修習練,怎會自斷前路,枉費心機。是慎之謹小為妙。
本相有些失望有些苦惱,已然想通了似的,對李嘯雲道:“好吧,那你覺得我還不足唯信,先暫時安頓些時日吧,到時候可別追著求著要我教你習武。”說完指著那堆足有半人高的柴火,吩咐道:“去吧,還有大半的柴火未劈完,今晚寺內上下三百七十二名弟子還等著我兩做飯,全仰仗它了,老和尚還有別的事要忙,我且看看你是不是六根已盡,潛心靜修的佛門弟子。”
李嘯雲既然心誌篤定,絕不更改,默然應允,上前撿起那把破舊殘損大斧開始正式的雜役生活。
相許幾日,本相與李嘯雲一老一少,朝夕相對,彼此心事沉靄,互不想通,倒是彼此相敬如賓,少言寡歡,鬱鬱苦悶。李嘯雲除了每日照常對著一大堆幹柴外,就是幫著本相起灶生火,打點一些日常瑣事,在每日勞作之中幹得不亦樂乎。這些天,也未見到性直率直,活潑喜人的可因,心裏倒未覺得非找一個年紀相若的玩伴打發枯燥的時日,畢竟自遭受沉重打擊之後,整個人的心智都徹底改變,與以前無憂無慮,喜形於色、天性頑皮懵懂少年成熟許多,對著一堆幹柴反而是猶如見到一個個麵目可憎,恨之入骨的仇家,寄予發泄將其劈下,斬盡殺絕。
這股信念無人能從中開導,積壓在懷,化不開,揮不去,忘不掉,放不下,意不遂,淤積在心,越來越烈。記得剛來香積廚後堂,那日下午,本相令他獨自將一對高及半人來高的幹柴劈完,直直由午後曝曬,至餘暉西灑,再至金烏沉海,玉兔高升,忙完已是人靜夜闌,萬物寂寥;好在李嘯雲生在睦州幫源洞鄉野,對這些粗鄙賣力之事不以為怪,苦於力小人少,手掌上被磨起了好幾個大血泡,算是苦不堪言,雙手顫抖,身困力乏,肚中空空如也,饑腸轆轆,所剩飯菜又是青菜豆腐之類的素齋,不合胃口,食之無味,忍饑挨餓地苦撐著,終於挨不住一日的辛苦皮肉苦痛折磨,昏昏沉沉地睡熟過去。
一覺未足,晨鍾梵音又如驚人醒神的索命催喪吵個不停,令他不堪重負的身體還沒有得到回複就被叫醒,一切都不能遂願,聽聞道內院之內傳來低吟默誦,清心醒脾,格外氣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恬靜安適,似乎在這種靡靡之音中就此融化,知道這是少林寺的晨讀,每日以此正式開始一日的清修苦練,頓然感召所悟,欣悅暢快地投入其中,這是出家人的修課,乃是少林參禪入定最根基淺俗的入門,可惜都與李嘯雲沾不上半絲邊,甚至連在旁仰慕的機會也是不許的,更不想染指沉侵了,越想到同為一寺為僧,差距有別,心有忿恚不平,其他人視這震神安魂、催人奮進的精神食糧,在自己卻因妒生恨,大為不屑,負氣地坐倒在地,發泄心中的不快,本相卻讓李嘯雲下到山腳的溪流,往院子裏的十餘口大缸內打水,以備做飯之用,至於做飯,送飯之事都有一些雜役或是武僧前來拿取,用不著自己前去送,自然也避免了雜役掛名弟子偷學武藝的紕漏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