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盛紡織是鹽鄉的一家小廠子,沒什麼名氣,女工人數連人家隔壁街順泰紡織一半的一半都沒有。
臨近年關,廠裏還是沒什麼訂單,工作量不多,每到周五下午兩三點左右就能下班。
女工們都喜歡周五這天,一到下班時間,三三兩兩地從廠子大門出來,麻利地薅下白色套袖和圍裙,和姐妹們手挽著手,開開心心商量著等會兒去菜場買什麼菜,明天去哪裏玩兒。
鹿枝枝也在人群裏,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她被送來鹽鄉馬上就兩個月了,如今也在這家小紡織廠上班。
來的時候太匆忙,鹿枝枝也沒帶什麼身份證明,又找不到人幫她,她在這裏差不多就是個黑戶,學校老師是當不成了,人家正規的大廠也沒她的蘿卜坑,隻能去小廠子討口飯吃。
好在這些年她家裏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比店裏的裁縫做得都要好,她一去人家就留下她了,不過是個臨時工,錢比正式工要少些。
“鹿姐,鹿姐——”
周牧陽在紡織廠對過等她,這小子今年才二十,好好的大學不上,跑去畫裸體畫,美其名曰——藝術。
藝術的代價是慘痛的,這小子還因為別的事而被家裏趕出來,現在吃不上喝不上,比黑戶鹿枝枝還要慘。
鹿枝枝的二十五歲生日還沒到,又一直在學校當老師,基本上沒做過什麼重活,臉蛋白白淨淨的,連手都比別人的嫩。
在她失去那個孩子之前,她跟顧邵庭一直沒斷過身體上的親密,幾年滋潤下來,鹿枝枝臉蛋紅潤,腰肢纖細,胸脯鼓鼓,連走路都帶著幾分嫵媚動人。
她一來到這個地方就有些招蜂引蝶,走到哪兒都有男人拿眼一個勁兒地瞅她。
鹿枝枝現在是看到男的就煩,尤其是那種家裏有老婆孩子,還敢來勾搭她的,下賤貨!不要臉!
她有些日子沒見到素素了,心裏煩得難受,試著跑回去好幾次,火車,人力車,馬車,甚至步行,……,可就是離不開這座城市,莫名其妙就回來了。
甚至鹿枝枝去了派出所,說她是個黑戶,讓警察同誌把她送回去。
有一次她還自暴自棄地說自己殺了人,她願意回景城吃槍子。
沒有,都沒用,她像是被人下了降頭,死活離不開這裏,一直在鬼打牆似的打轉。
鹿枝枝沒辦法了,隻能老老實實上班,勤勤懇懇罵人,每天手裏恨不得拎著棍子出門。
時間一長,有幾個街溜子在鹿枝枝手裏挨了棍子,還進了派出所,她女瘋子的名頭就傳得差不多了,這時候,周牧陽被她撿到了。
鹿枝枝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更不想被小白臉纏上,給了點兒吃的就把人打發走了,誰知那天一回去兩人就變成鄰居了,鹿枝枝從此被徹底賴上。
鹿枝枝不吃虧,想吃她家的剩飯就幹活,每天給她打熱水,接送她上下班,搬米扛麵,替她拿棍子趕走臭男人……
“姐,走,咱們去買菜,我這幾天賺了好幾塊呢,手都快畫斷了,等會兒都給你,買點兒肉吃。”
周牧陽家裏條件應該是不錯,隻會花錢,偶爾靠給人畫肖像能賺點兒小錢,還不夠他一個人吃的,要不是鹿枝枝精打細算,這家夥早餓死了。
“吃吃吃,除了吃你就沒別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