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龍隱鎮,一個除了名字外,平凡得一塌糊塗的江南小鎮,卻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大人物曾經蝸居在此。其時正值中午,鎮上的人流漸漸密集,也算稍有了些車水馬龍的樣子。
迎著刺目的陽光,一麵“太白遺風”的酒招掛在“醉仙樓”的匾額旁,那黑底金字的匾額雖已有些破舊,但雄勁有力的三個大字還是能充分表達出題字者的書法功力。
酒樓門口,兩個滿臉堆笑的夥計正扯著嗓子招徠顧客。這酒樓的夥計做得熟了,通常眼光很毒,進門的客人從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上就能給予他們足夠的信息,以決定如何應對,或討好奉承,或愛搭不理。
醉仙樓分兩層,一樓大廳比較擁擠,通常以販夫走卒居多。二樓的雅座來往的都是些自重身份,不肯與旁人擠在一起的體麵人。
今天醉仙樓的雅座上,比平時顯得熱鬧了許多,八張八仙桌座無虛席。進門的兩桌,坐著兩對男女,一對豐神俊朗的中年夫婦,已經酒足飯飽,卻還沒有離開的意思,正饒有興味地看著街上熙攘的人群。還有兩個少年情侶,挨坐在一起低語,顯得非常親熱。那少女生得唇紅齒白,很有幾分姿色。二人穿著光鮮,顯是大戶人家的子弟。
最裏麵的兩桌各坐一人,左首的老人慈眉善目,頗有長者之風。右邊一個全身黑衣的瘦子,卻是全身透出冰冷的氣息,連一向多話的夥計都不敢多做搭訕。
最熱鬧的要數二樓中間了,四張原本距離甚遠的桌子已經被拚到了一起,圍坐的十幾個人大都佩刀帶劍,正是最令酒樓夥計們頭疼的武林中人。這些人雖然賞錢給得闊綽,可一旦發起脾氣來,整個酒樓都得被掀了半邊去。遇到這類人,夥計們打點起全副精神加意招待,惟恐惹翻這幫大爺,小命都要不保。
“段二哥,要說你的功夫,咱兄弟們都沒話說,絕對是這個!”,一個魁梧的漢子豎起滿是油膩的大拇指。
“但你說你見過昆侖的宋大俠,甚至還和他老人家同桌喝過酒,兄弟卻不怎麼敢信了。”
“就是啊,宋大俠是你隨便能見著的嗎?”
“就會胡吹大氣……”
一時間圍坐的諸人紛紛起哄,吵得其他桌的客人紛紛皺眉。那對中年夫婦似乎不勝其擾,招呼小二結帳下樓。坐在角落的那個黑衣人抬頭掃了一眼,麵無表情地繼續低頭喝酒。
麵對眾人的疑問,坐首席的那個中年人卻絲毫不以為忤,自顧自地端起碗猛灌一口,哈哈笑道:“難得今天兄弟們聚得這麼齊,我就給大家說說我的一次親身經曆吧。”眾人均知他所言之事必定與如今昆侖掌門,武林中號稱“驚鴻一劍”的宋青雲宋大俠有關,不由得紛紛放下杯箸,瞪大眼睛以聞其詳。
“不過我的故事也不是白聽的,今天這醉仙樓的酒錢嘛……”,他大有深意地望著先前深表懷疑的漢子。
“老段!你又要騙鐵牛的錢,這可再也使不得了,鐵牛辛苦攢幾個錢,是要留著娶媳婦的,可是萬萬不能耽誤。今天這頓飯,就算在我趙瘸子身上!”坐在他身邊的胖子連珠炮般地搶白道,臉上一副義憤填膺的神情。
那鐵牛滿臉漲得通紅:“誰,誰要娶媳婦了,趙哥你可不能胡說!今天這酒席我請大家夥的!反正前天一趟大鏢下來,唐老大賞了不少呢……”
“嘿嘿,哈哈……”,眾人看到鐵牛發窘的樣子都是笑作一團,那趙瘸子大喊道:“小二!再來十壇好酒,把你們這兒最拿手的菜盡管上來。今兒個是鐵牛大爺請客,若敢怠慢了,小心你的腦袋!”伺候在一旁的夥計被唬得全身一哆嗦,連聲應著下去催促酒菜。
“段二哥,這下你該好好給咱說宋大俠的傳奇了吧?”鐵牛似乎並沒意識到自己又上了趙瘸子的當,隻一疊聲地催促起來。看上去,他對這個段二哥口中的宋大俠頗為敬仰。
“不是傳奇”,那段姓漢子糾正道:“是段某生平的最大榮耀,我確實曾和如今被人譽為‘劍神’的宋大俠有過一麵之緣,說起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啦……”
“那年我還隻有二十出頭,和鐵牛兄弟一樣,是咱們飛揚鏢局的一個趟子手。哦對了,那時不叫飛揚,是該叫虎威鏢局的。我們接了筆大買賣,護送十萬兩白銀去山東,這單生意下來,辛苦費足夠兄弟們幾年花銷。仗著三分運氣和總鏢頭的一身功夫,我們一路走到山東地界都是有驚無險。”
“就在弟兄們歡天喜地,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最令人擔憂的事畢竟還是發生了。”
“劫鏢者並不多,一共三人,自稱是什麼‘嶗山三義’。攔下鏢車後,開口就把我們的鏢銀數目,途經路線說得分毫不差,顯然有備而來。事既至此,再無回轉餘地,大家拉開架勢準備大打一場。卻不料對方的武功遠在我們意料之外,連總鏢頭也沒在人家手底走過三招,轉眼之間,我們一行三十多人,隻剩下幾個瑟瑟發抖的趟子手了。眼見著雪亮的刀光劈麵而來,我無比絕望地放棄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