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不承認這一切一切都來得很突然,沒有一點預謀。我坐上公交車的時候天空還是一片晴朗,連半朵雲彩都沒有。想不到下車的時候,一陣狂風過來,傾盆大雨就跟著來了,很猛的雨,整個地麵都濺起了霧一般的水花。西妹正好站在發廊的門前,看見我她就招手,很急切的樣子。我無法選擇,隻好朝發廊奔了過去,一直奔到西妹跟前,奔到她的胭脂氣裏。西妹說:“大哥,趕快把身上的水擦擦。”說著她就拿起一條雪白的毛巾往我頭上擦。
我說:“我自己來自己來……”
西妹就笑嘻嘻地把毛巾遞給我,她笑的時候就沒有這種行業女子的那種媚豔氣了,很質樸的,那張圓圓的臉像蘋果一樣。
當時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我說:“這天,真他媽的!”
西妹就捂著嘴笑了起來。
我說:“你別笑,真是說下就下了,也不打聲招呼。”
老板走過來殷勤地說:“先到裏麵躺躺,喝口水,按摩按摩?”
我搖了搖頭,做出一副隨時準備衝出去的樣子,其實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我也很想在這裏站一會兒,雨要是想下就讓它下去吧,誰能奈何老天爺呢。
西妹也在一邊說:“坐一下子嘛,下雨天留客天,我不留天留。”我覺得西妹說的也是有點道理的,我是被雨困到這了,還怕誰說什麼閑話不成!我就走到裏麵的一個單間裏說:“休息一下也好,不過我隻按摩,不搞別的名堂。”
單間裏的氣氛比較好,音箱裏放著輕緩的音樂,好像是一首江南的老民歌,很纏綿。香水氣也襲人,房間裏的香水氣和西妹身上的香水氣是一樣的,這讓我也對這種香水氣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好感。
西妹是跟在我身後進的單間,她在我身後說:“大哥,我來給你按?”
我故意冷冷地說:“隨便吧,反正是躲雨,也沒啥急事。”
我是在這次按摩時才知道她叫西妹的。她睜大眼睛,很認真地說:“搞我們這行的,一般對顧客說的都是假名字,我給你說的可是真的。”“為什麼?”“不曉得,想說了,覺得你這個人蠻好。”西妹的小手胖乎乎的,很柔軟,按摩的力度也正好,這一點我很快就感覺到了,我原計劃是合著眼一聲不吭地讓她去按。可西妹顯然是個不甘寂寞的女孩,她並不在乎我的沉默,晃著圓圓的腦袋,嘴巴不停地嘀咕著一些順口溜的小段子逗我,那些小段子從她那帶著四川口音的嘴裏吐出來,就讓人覺得格外俏皮。譬如我剛躺好,她就說:“摸摸你的頭好溫柔,摸摸你的臉好陰險,摸摸你的腰好風騷,摸摸你的腿直流水。”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西妹的順口溜把我逗笑了。西妹好像並不知道我在笑,把臉看著天花板,繼續著她的獨角戲。應該承認中間有一段引起我的不小的警覺。那一段是這樣的:“萬水千山總是情,不給小費行不行?世間哪有真情在,賺得一塊是一塊。萬水千山總是情,不給小費行不行?灑向人間都是愛,先生千萬別耍賴……”當時我想別看這小女子表麵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是在向我暗示小費呢,反正我兜裏就那麼些錢,隨她說去吧,我依然閉著眼。
在西妹一段接一段的順口溜中,外麵的風雨聲漸漸小了,我也該走了。
我坐起來的時候,邊在褲兜裏掏錢,邊想笑著告訴她不好意思本人的小費不是很多。沒想到我還沒開口西妹就朝我努了下嘴,然後把她的蘭花小手揚了揚,那意思是讓我別出聲,隻管走人,連按摩費也不收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西妹就在我背上拍了拍,說:“好了,走吧!”她自己也徑直離開了單間。
我覺得有些發廊妹還是可以的,不像人們說的那麼不地道,那麼齷齪,譬如西妹吧。就是這樣一個發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