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安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這一次,晏禮並沒有遂她的願。
他將那匕首收至腰間,低聲問道:“公主若是時間長久,可會喜歡上晏禮?”
陸今安沉吟片刻,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晏禮未等她回複便又笑道:“能得公主的這陣遲疑,便已無憾了。屬下一定會想出法子來救公主。”
陸今安隨晏禮出了尚書府,從那一夜後,她便再沒見到他的身影。
她想他是又替她去尋藥了,可她早已藥石無醫。
她同往常一般將擄來財寶置換成了糧食,偷放在一戶又一戶人家的門前。
她還未走幾步便聽見身後一陣窸窣腳步聲,她聞聲一回頭,那身影便快速躲到樹後。
陸今安停了步,緩緩說道:“我知道是你,出來吧。”
一陣樹葉沙響,從樹後果然走出一俊朗男子。
謝燕辭望著眼前朝思暮想之人,萬千思念皆瞬間湧上心頭,他不由往前快走了幾步到她跟前。他抬手想要撫上她的麵頰,可手懸到半空還是收了回來。
“如今你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謝燕辭熟悉的聲音一想起,陸今安的眼眶不由一紅。
謝燕辭見她遲遲不肯作答,便從懷中掏出一鎏金銀簪,那蝶戲雙花處上還殘留著點點幹了的血跡。
“尚書府一事可是你幹的?”謝燕辭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陸今安壓下心中酸澀,抬眼直迎上他的雙眸,“你心中不是早就有了答案。”
“所以那孩子當真也是你殺的?”
待他見陸今安點了點頭時,眼眸不由一沉,“晏禮沒能解你身上的毒?”
“解沒解又與你何關,如今你既然已經知道此事是我做的,那就動手吧。”
謝燕辭捏簪子的手下意識一緊,“所以你將這簪子遺落在尚書府,就是故意引我來殺你?”
“謝燕辭,我變成這副鬼模樣自是有你一份功勞,如今由你來了結,最為合適不過了。”
“你走吧,你知道我是不會動手的。隻要有我在一日,錦衣衛便找不到你。”謝燕辭將那簪子放到她掌心,便轉身離去。
“你今日放我走,他日我定當血洗這皇宮。”陸今安在後幽幽說道。
謝燕辭一頓步,卻沒再回頭,隻是輕聲應了一句,“好,那我等你。”
陸今安望著他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低頭瞧了一眼手中的簪子,笑著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她出宮前曾與他說好了不再相見,可到了臨終卻是她出爾反爾。
那夜她故意扔下那簪子來見他最後一麵,也算是了卻她與他十七年間的恩恩怨怨。
就在她要自己了結生命的那一刻,晏禮卻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回來了。
陸今安望著他身上的利器,拳頭不覺緊緊攥起。
謝燕辭說的沒錯,有他在,錦衣衛確實找不到她,可晏禮卻替她白白送了命。
那個一直一心一意護著她的晏禮,那個為了救她忍辱負重習得一身武藝的晏禮,在她懷中一點點咽了氣。
當她握著他那雙冰冷的手時,她最後的一絲理智已蕩然無存。
沒想到她當初同謝燕辭所說的那句玩笑話竟一語成讖。
她一襲白衣手持黑色長劍殺進了皇宮,她站於高台之上戲謔望著那群膽小之輩,撲麵而來的血腥讓她愈加興奮,手中之劍愈發肆意揮舞屠殺。
當她開始不受控製濫殺無辜時,謝燕辭終於露了麵,而她亦如願倒在他的劍下。
她望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麵龐,拉回了片刻思緒。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回顧她這一生命途多舛,她累了,不願再去信那來世之說。
她隻願這往事隨風,曲終人散,這世間再無陸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