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品瞅了瞅我,緩和了語氣說道,“成香,”他叫了我的名字,“我知道你今兒累了,剛才我在逗你玩呢!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強迫你的,你放心好了!再說了,咱們都結婚了,夫妻間的那些事,以後機會多得很!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你要是不習慣,不習慣大家一起睡,那,”他有些哀怨的瞧了瞧地板,下了決心的說,“那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怎麼樣?天氣轉涼了,我可不想把你給凍壞了!是不?”
我心裏忽地湧起一絲莫名的感動,有些於心不忍,張口想說什麼,卻是無法出口。
他見我還坐著不動,就說,“趕緊洗漱睡了吧,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去了那個地方,興許我們都能記起一點什麼來著!”
我一聽,有了些興致,那地方真有那麼神奇嗎?真的如同江少品所說的一樣,能夠喚起他的記憶嗎?我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心裏有些矛盾,情不自禁的歎了一口氣。江少品聽到了我的歎氣聲,關切的問我怎麼了。我擠出一絲笑,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隻是用眼睛瞅著臥室裏的那片泥地。
江少品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他含著笑說,“成香,我就知道,你怎麼忍心讓老公睡地上呢?”我“哼”了一聲,看他那樣兒,真該睡地上!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讓他睡在冰冷的泥地上,有些過意不去,一時拿不定主意,開始猶豫不決,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他一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一動,說道,“媳婦,要不這樣,我們都睡床上,中間隔一條被子當做界限,我保證不冒犯你,行了不?”
我想了好大一會兒,終於“嗯”了一聲。
吹了燈,我們並排著躺下了,在黑暗中靜靜的,誰也不說話。那種奇特的感覺又來了,從我的身體裏似乎在不知不覺的生長著什麼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它們絲絲縷縷,縱橫交織,很快就將我包裹在裏麵,我的四肢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我微微轉動頭顱,偷偷看了看江少品,他正閉著眼睛,愁眉苦臉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嘟噥著什麼,聽起來有些傷感,“唉,朝如青絲暮成雪,今兒咱們還年輕,說不定明天就老了,滿頭的青絲轉瞬就變成了白發蒼蒼,時光易逝,要分秒必爭啊……”
我很想搶白他兩句,但始終沒有答話,唉!我這又是何苦呢?其實,這一切不正是我所期望和夢想的嗎?在江少品的腦袋裏已經抹去了那些血腥的、殘暴的、可怕的記憶,他不再痛苦至極,也不再沮喪和絕望,在他的內心深處,多想要一個溫暖和睦的家,幹幹淨淨的做人,單單純純的生活,有一間小房子,有一個小院子,有一位心心相印、攜手並肩的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唱婦隨,相親相愛,這一切是多麼美好!而現在,他似乎已經擁有了這一切,不再為權勢紛擾,不再為仇恨痛心,坦坦蕩蕩,快快樂樂,想笑就笑,想唱就唱,想怎樣就怎樣,我,我為什麼就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呢?在我心裏,不是早就把他當做自己最喜歡的人了嗎?
可是,我無法忘卻,忘卻那些曾經發生過的故事,我祈禱自己也失去記憶,這樣,我們不就能夠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麼?
我應該堅強,是的,盡管我所有的記憶都已經回來了,有些事情一想起來,就痛心不已,但是我還得堅強,因為我無法改變,那就敞開胸懷接納吧,把那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埋藏在心底那個最不可碰觸的角落,鼓足勇氣迎接新的生活吧!
我激動起來,翻了個身,想要撲進江少品的懷抱,結果發現他累了一天,已經睡著了,正“呼哧呼哧”的睡得香甜呢。
我禁不住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