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那麼快,那麼防不勝防。隻是當時的我不知道,我和阿慧寧靜、快樂、美好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厄運即將來臨。
我從那個江叔叔的房子裏狂奔出來之後,害怕極了,不敢回家,想來想去,決定去找阿慧,雖然我這幾天都不搭理她,生她的悶氣,但是一遇到問題和困難,我最信任的人還是她,在我迷茫的第一刻,我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她。
我跌跌撞撞、一路摔著跤跑到了李家灣,在小院門外瞧著她家碉堡一樣的石頭房子,淚流滿麵。我哽咽著聲音低低的呼喚她的名字,在院門外徘徊不前,孤獨至極,感覺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隻會不停的哭,無聲的哭。
過了一小會兒,阿慧出來了,她一眼看見柵欄外的我正流著眼淚,有些吃驚,推開院門,一把就捉住了我的手,眼裏盡是關切,嘴裏輕聲問我,“阿香,你怎麼了?”
我使勁的搖了搖頭,垂下眼睛,淚珠子一串一串的順著臉頰掉落下來。
她扶住我的肩膀,用一種急迫而帶有疑惑的聲音問道,“阿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啊!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做錯什麼事了?挨了爸爸媽媽的罵?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
此時此刻,我與阿慧的心靈距離是如此之近,我抽噎著把頭靠在了她的肩頭,伸出雙手慢慢的抱住了她的腰,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掉,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她肩頭上的衣衫。阿慧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背脊,柔聲安慰我說,“阿香,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兒吧?”
我“嗯”了一聲。
阿慧便拉著我的手,把我帶到了她家院子後麵滿樹櫻花盛開的地方,那裏繁花似錦,景色迷人,櫻花一團團、一簇簇的綻放在枝頭,美得就像阿慧怒放的青春。
我們一起並排坐在泥坎子上,懸空耷拉著雙腳,我一臉淚痕的呆呆瞧著那些嬌嫩的花瓣在風中微微顫抖,然後紛紛落下樹來,飄灑在樹下高低起伏的泥土上,有一些前段日子掉落的花瓣,已經蜷縮、枯萎了,漸漸變了顏色,不再是粉紅的花瓣,呈現出淡黑色的樣子,宛若燒焦的紙片,我看著看著,心裏忽地沒來由的襲進一絲莫名的擔憂,一時間,愁緒滿懷,盛滿悲哀,心一陣陣的刺痛,亂得要命。
我忍不住又開始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一開始,阿慧問我,我不答話,隻是默默的淌著淚。阿慧急了一陣子,也沒從我的嘴裏問出個所以然,隻好不問了,陪著我坐在那裏,靜靜的等待。
就這樣,我們坐了很長時間,直到我慢慢的止住了哭聲,所有的淚都哭幹了,再後來,臉上的淚痕也被漸漸風幹。阿慧一直默默的在我身旁,櫻花樹上的花瓣落滿了她的頭發、肩頭和麵前的衣襟,還有腿。她伸出纖細的指頭,輕輕的拈起它們,一瓣一瓣的放在手心裏,細細的盯著瞧,有一陣子,似乎瞧得出了神,眼裏也不由得滴落兩滴淚珠,在花瓣上晶瑩剔透的閃亮著。
我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聲向她念叨著,“我餓了。”
她恍然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匆忙站了起來,兜著那堆花瓣,回屋拿食物去了。
我開始模仿她的動作,一瓣一瓣的撿起櫻花的花瓣來,在身旁堆成了一座小小的花丘,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久,阿慧回來了,一手提著一個布袋子,一手舉著兩個白麵饅頭。那布袋子是墨綠色的,上麵紋繡著一支皎潔無暇、含苞欲放的荷花。她在我身旁的空地上坐了下來,把兩個白麵饅頭都遞給了我,我肚子裏“咕咕”直響,迫不及待的抓了過來,使勁咬了一口,塞到了嘴裏邊。頓時,那種無法言喻的麥香味瞬間溢滿了我的嘴和心,美妙極了。
狼吞虎咽的吃完兩個饅頭,滿足感開始從我的胃裏散發出來,一霎那就征服了我。這時候,我扭頭一看,阿慧正細致的、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花瓣撿起來,收到她的荷花香囊裏。我不解的瞅著她,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含著笑解釋說,“古時候有個女孩子就是這麼做的,她說,如果你憐惜落花,就把它們收起來,好好珍藏,時時刻刻憐惜它們,這樣,它們就不會哀傷和落淚了。”
恍然間,我似乎變成了阿慧手中的花瓣,被她濃濃的愛意和淡淡的哀愁給密密的纏繞著,不再零落成泥碾作塵,有了一種強烈而甜蜜的歸宿感。
又過了一段時間,阿慧把手中的香囊放到我手裏,對我擠了擠眼睛,微笑著說,“阿香,我煮了幾個紅薯,現在去拿,我們倆一起吃!”見我點頭,便再次起身,一甩烏溜溜的大辮子,跑回屋去了。
我雙手環繞著那個荷花香囊,隔著布袋撫摸著,隱隱約約的觸碰到了袋子裏那花瓣的柔嫩,便開始了無盡的遐思,直到阿慧雙手握著兩個香噴噴的紅薯跑過來。
我們一起啃著紅薯,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著,我的臉上漸漸的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