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D冷冷地說道,聲音鋒利有如風刃。他麵如白蠟,傷口仍血流不止。
“如果是我理應奪走的生命,我會當場取走。如果不是,就好好珍惜吧。”
黑衣青年隻留下這麼一句,便轉身而去。
天花板和牆上的粒子炮,寂靜無聲地瞄準D。
D默默朝動力爐的入口走去。
在原地佇立的男子們,耳中回蕩著某人吟詠的遠古詩句。
風蕭蕭兮 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 不複還
不知他使用了何種絕技,隻見他將左手抵在門上,通道便就此開啟,他們靜靜佇立原地,目送D的身影消失於白光中。
雖說是動力爐,但【絕對貴族】的能量並未采用核分裂和核融合。用來維持領土生命的能量,全是藉由反陽子與陽子的接觸而取得。
法爾休雅的動力爐為了製造出淩駕現今世界任何能量的高純度能量,特別以其惡魔般的細心進行兩種陽子間的微妙結合。
“有點棘手哦,D。”
難得左手會直接稱呼D的名字,足見他此時的緊張。
“反陽子與陽子的結合,是電腦最難處理的對象。隻要有些許外漏,便可能破壞其微妙的平衡,因而引發動力爐失控。一旦跑出動力爐外,空氣分子中可讓反陽子燃燒沸騰的結合對象,可說是無窮無盡。不僅是法爾休雅的領土,就連這顆星球,不,隻要反陽子持續製造,連整個宇宙都可能消滅。”
“有其他方法嗎?”
D平靜地問道。
“沒有。”
左手以掌中冒出的一對小眼,望著D的腳下。
發光的地板上,有一條鮮血形成的血路。照理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因失血過多而失神、喪命,也不足為奇。
“隻有放手一試了。但還有一個問題。”
“土是嗎?”
“沒錯。地水火風當中的土,這裏遍尋不著。”
左手的聲音帶有一絲苦惱。
“四大元素中,最主要的要素便是水和土。就算吸取再多的風和火,隻要缺少其他兩樣,便無法抽取出純粹的能量。不,如果是在一般的情況下,能用其他三項元素來補足,但現在情況不一樣。這是【絕對貴族】法爾休雅所造成的傷。想要完全治愈,地的元素決不能少。”
“試試看。”
D冷冷地說道。盡管不畏生死,但卻蘊含了絕不放棄的鋼鐵意誌。
“好吧。”
D以左手抵向動力爐的壁麵。
“可以了。”
沙啞聲應道。
D右手按住刀柄——就在這一瞬間,他反手握劍,從左手手背深深刺穿動力爐表麵。
刀已歸鞘。
灼熱的強大能量從刀身穿鑿的裂縫漏出。
但警報並未鳴響,緊急警示燈也未閃爍。D的左手持續按住裂縫。
一分鍾——
兩分鍾——
“好了。”
沙啞聲道。
可怕的瞬間到來。D所造成的裂縫勢必得補平不可。
“你應該知道吧?”
麵對左手的叮囑,D默而不答,他隻是緊盯著手背裂開的左手。
同樣是一瞬間的事。隻見白刃閃動,再度貫穿手背。同樣的位置,未差分毫。
“好了。”
在聲音傳出的同時,D已抽出刀身。
第一刀刺出,第二刀封入——這是何等神技。此時就算移開左手,灼熱能量也不會外漏。完好無缺的動力爐壁麵,已然綻放著迷蒙的光芒。
“火已準備妥當。現在準備水吧。”
D將左手按向肩頭。他滿溢而出的鮮血流向何方,自然不必多說。
在左手的訊號下,D把手移開,接著高高舉起左手。
左手的小嘴開始吸取空氣。靜謐的空氣引來一陣風。
在他小小的口腔深處,燃起一道青焰。
“如何?” 左手問。
“沒什麼不同。”
D答。
“果然不出我所料。少了地元素,你的傷就是無法痊愈。嗯……”
D邁步走出。
外頭有人影等候。
“我不是叫你們離開嗎。”
D對士兵說道。
“對方已知道您入侵此處了。”
其中一人說。
“我知道。”
沙啞聲應道。
D不發一語地注視著士兵們。當D入侵爐心的事被發現時,我們要抵擋法爾休雅的攻擊,以幫助D完成他的工作——男子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在此守候。
同樣的腳步聲從走廊兩側靠近。
“追兵來了。”
左手不耐煩地說道。
“數量還不少,得花一些時間才能逃脫。再加上你目前的傷勢……要是有一小塊土的話,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男子們互望了一眼,接著緊盯著D。
“您剛才說土是嗎?”
“沒錯。” D應道。
“您應該早點說才對啊。”
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其中一人抽出腰間的軍刀,還來不及阻止,他已一刀刺進自己的心髒。
那人的身軀轟然倒臥,全身化成一團土塊,留下原本所穿的衣服。
“塵歸塵,土歸土——我們是以黏土作成的人工生命體。”
其中一人自豪地說道。
“這麼一來,總算能派上用場了。得感謝上蒼——衷心祝您攻無不克。”
男子們一同舉刀刺穿胸口,在D腳下化為原本的樣貌。
D靜靜凝望勇士們的亡骸。
沙啞聲說道:
“甚至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呢。”
“他們的生命不會被遺忘。”
D單膝跪地,左手伸向地上的土塊,他的身影是如此莊嚴,令人看了不禁駐足瞑目。
反陽子爐A的守備機器人全滅。一百具全數被破壞。”
法爾休雅在棺柩內聆聽電子聲音的報告。黎明似水,開始在城外向四方蔓延,透過貴族的五感傳達而來。
身體急速變冷,內部逐漸布滿血味的腥臭,透過衣服,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擴散。棺柩的地麵上積有數公分高的血水——是法爾休雅的血。D帶給他的創傷至今仍血流不止,即使是棺柩內部的【醫療設施】,一樣無技可施。
“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會一敗塗地啊,【葛蘭劍】。”
他對置於身體左側的愛刀說話。
“不過,你隻會斬斷一切。要撫平我的傷口,需要其他方法。小姑娘,你有在聽嗎?”
他朝右方望去。
蘇的白皙臉蛋就在眼前。
D與法爾休雅雙雙中劍後,她便被絕對貴族的手下給帶走。
“說來諷刺,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治療我的傷勢。”
他伸手撫摸蘇的臉龐。他的手比想像中還來得柔軟、纖細。
“而能夠請得動那個人的,就隻有你。小姑娘,你去對D說,請他虜獲那名和他擁有同樣麵貌的男子,將他帶到我身邊。”
“聽得見嗎,普羅周?”
“聽得見嗎,米蘭達?”
已進入睡眠狀態中的這兩名貴族,腦中響起這個聲音。
“我是法爾休雅公爵。我不想多說。現在我已負傷,這是足以令我喪命的重傷。我決定進行療傷,但卻無能為力。因此,我決定向世上最高明的醫師求助。他不是我這個國度的居民,但他很樂意接受我的要求。他的名字是……”
——
普羅周伯爵的雙眼在黑暗中陡然圓睜,眼中閃著紅光。
“你聽見了嗎,米蘭達?”
普羅周問。他人在棺柩裏,米蘭達則是躺在客用的棺柩中,兩人在同一間寢室。
“聽見了。”
米蘭達的回答充滿睡意,但普羅周知道,那並非隻是單純的睡眠不足,而是大量出血造成的衰竭現象。
“沒想到是那個男人。不,就算他是最厲害的獵人,但對手畢竟是【絕對貴族】。隻要【絕對貴族】開出條件,願意分出自己一部分的財富和力量,對方就算擁有鋼鐵般的意誌,想必也會動搖吧。此事不無可能。”
“別說傻話了。”
米蘭達不屑地說道,語帶嘲笑。
“你身為男人,沒想到卻這麼不了解男人。你難道不明白他的器量有多深嗎?不論肉體還是精神,他都已百煉成鋼。如果會被法爾休雅拉攏,他應該會先自我了斷。不,我認為他絕不會被拉攏。身為女人的我很清楚這點。”
“女人哪懂男人啊。”
普羅周也不屑地說道。
“總之,等太陽下山後,我要去找D應證此事的真偽。米蘭達,你可別攔我哦。”
兩人就此不再交談。
要接受D治療一事,自然是法爾休雅向他們兩人散播的謠言。他想製造D的危機,讓他與普羅周對戰,不論任何一方喪命,都是再好不過的結果,剩下的人他再親自動手。這是很單純的計謀,但對武夫個性的普羅周而言,卻是功效顯著。
不知接下來會有何發展。
在潛藏各種想法和企圖的情況下,太陽升起,複又落下。
在黑暗中,朝黑雲疾奔而來的巨大騎士,俐落展現馬術;他陡然勒馬停住,馬蹄與地麵擦出火花。
世上竟有如此巨大的馬匹。
肩膀離地足足有三公尺多,頸部到馬尾長達六公尺。馬背上傳來一聲雷鳴般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