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回的魚兒(2 / 2)

到第七天的時候,我已經能快速地奔跑、跳躍,在水中靈活地穿梭、遊曳,然而,在一次與平時毫無差別的進食時我還是疏忽了。那時我正在享用不勞而獲的鯡魚,沒注意到身後有個人類誤打誤撞進了倉庫並且發現了我,他起初一定不知道我在他的倉庫裏,當他發現我時強忍住驚訝的情緒又悄悄地走出去,叫來了一群同類埋伏在唯一的出口。一柄魚叉悄無聲息地瞄準了我沒有防備的身軀,接著精準地投擲過來,我雖然被魚的美味所吸引,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危險,但敏銳的直覺還是讓我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魚叉呼嘯著嵌進了我身旁的木板牆壁裏。一個人類吼叫著攥著長長的利刃向我衝來,我輕輕地跳起,身子在空中劃出一道藍色的弧線,接著雙腳一前一後輕盈地落在地麵上,而那個凶神惡煞的偷襲者則連人帶叉一同鑽進了雜物堆裏。在身受重傷之時我確實十分脆弱,但現在這群笨拙的人類麵對的是一個傷勢基本痊愈的菲茲,此時他們的動作對我來說實在太慢了。通往外界的大門虛掩著,我毫不遲疑地衝向門外。陽光灑在我濕漉漉的皮膚上,然而一張由堅韌的繩索編織的巨大的網在我與陽光接觸的一瞬間將我牢牢地束縛在原地,緊接著四個人類迅速將整個身子壓在陷阱的四邊,一時間我幾乎動彈不得。濕潤的皮膚此刻幫了我大忙,我找準了一處間隙,將力量施放在兩隻手臂和兩隻腳上,我用盡全力一邊抖動身軀一邊向間隙鑽,因為那繩索再粗糙也束縛不住滿是粘液的光滑的皮膚,於是我沒費多少力氣就脫離了險境。那些氣急敗壞的人類並不甘心,他們中的一個試圖在我逃脫的瞬間將我按倒在地,直接向我跳來,龐大的身軀如同強襲的巨鯊一般要將我最後逃離的希望連同嬌小的身軀一起碾碎。情急之下,兩腿間血液噴湧,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直接將我帶到了好幾米之外地方,而那個倒黴的人類卻重重地摔倒在地,徒勞地濺起一身泥水。

我用我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奔跑,本以為不會再有人類追上來,但幾聲駭人的吠叫粉碎了我過於美妙的幻想。那幾隻生物的速度快得驚人,在陸地上我根本跑不過它們。一排排尖牙利齒間粘附著惡心的唾液,電光火石間就要追上我將我的肉體撕裂。我本不想與陸地上的生物為敵,但此刻我別無選擇。我在草叢中翻滾了兩圈停了下來,怒視著其中一隻的眼睛向它衝去,一記重拳不偏不倚打在它頭部兩眼之間的位置,我當即就有一種硬物破碎的感覺。它喪失了搏鬥的力量,癱倒在地上無力地痙攣抽搐。我兩手間凝聚出力量強大的魔法,如洶湧的海嘯一般彈開了撲向我的另一隻野獸,最後一隻向我身後襲來,我察覺到了他的攻擊,於是向後騰空躍起,接著一腳將它猛踩在地上,結果命中脆弱的頸部,由於力量太大連接頭部與身子的脊柱被一腳踩斷,它立即沒有了呼吸。後麵追擊的人類即將趕到,為了避免更多麻煩事發生,我選擇了一條極為偏僻,滿是灌木和雜草的行走艱難的小路離開了那裏。

這件事後我雖然逃脫了,但我在這個城市中的糟糕生活不會就此結束,我從此都隻能在擔驚受怕和沒有窮盡的搜捕中度過,還是堅決地離開這個地方,既然生活都成了令人不安的未知數,我到底該怎麼選擇?

我舍不得離開這裏,從第一次接觸到這片陸地時它對我就有一種極其特殊的吸引力。我視這片熱土為來之不易的命運的恩賜,它是我無依無靠靈魂的寄托,它安撫了我浮躁迷茫的心靈,我曾到過無數的海域,沒有一處能讓我有家的感覺。至今我都覺得這很有意思,我的靈魂歸宿並不在生養的我慈愛的海洋,而在與海洋相對的陸地上,或許那場悲劇讓我對海洋產生了深深的恐懼,讓我對海洋有所排斥吧。我依然尊敬並熱愛著海洋,但喜怒無常的海洋再也不能帶給我家一般的安全感。

我像一個被海洋拋棄的孤兒,在無助地漂流了漫長的時間之後在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

而如今,殘忍的命運又逼迫我做這樣抉擇。我選擇了留下,哪怕生活在無形的恐懼中,這裏也能給我受傷的心靈帶來大海給予不了的慰藉。

我想留在這裏,這裏就是我的家,我的第二個家。即使它不願接受我,我也早已接受了它返還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