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葉點點頭,二人遂躡手躡腳地步出裏間,在外間屋子做起針線。

卻說寶玉昨日晚上未得與黛玉相見,終不知黛玉是否可以原諒他,也是一宿沒有好睡。天剛蒙蒙亮就一咕嚕爬了起來,朝著襲人叫道:“快快來幫我梳洗!”

襲人忙端著銅盆走了進來,說道:“我的爺,您這是大清早喊個什麼?又不是要去趕早集去!”

寶玉看也不看她一眼道:“你素日最是個勤勉的,也一直督促我早起的,怎麼今日我早起了,你到埋怨起來?”

襲人知道他定是惦念著黛玉,想往那院裏鑽,故而才有了方才的一番說辭。因有了昨日的那檔子事,她也自知此刻再說旁的也是沒用。遂不再多言語,隻是侍候著寶玉洗臉更衣。心裏卻暗暗打起了算盤:寶玉對林姑娘如此的一往情深,恐怕日後必要央求著老太太把林姑娘娶進門。隻是那個林姑娘素來是有些脾氣的,她屋裏的幾個丫頭又都是生得極好的,少不得要有幾個陪嫁過來,這樣豈不是沒了我的風頭。況且那個紫鵑還素來與我不和。若寶玉果真如此,那我的姨娘位置還真是岌岌可危了。我如今已經是寶玉的人了,若是寶玉不娶我當姨娘,我又該何去何從?所以,為了我的前程,我斷斷不能讓寶玉如了願。

襲人隻顧自己盤算,將寶玉的發辮盤錯了都不知道。寶玉對著銅鏡喊道:“襲人,你今日是怎麼了?如此的魂不守舍。”

時逢晴雯端著一盞茶走了進來,一看襲人的臉色,便將她的心思猜出了八九,遂冷笑兩聲道:“襲人姐姐為何如此,這要問您呀二爺!是不是得罪了我們的花大奶奶?”

襲人猛然回神,便道:“我的好妹妹,我並沒有得罪你吧!一大早的就拿我墊牙醒脾好沒意思。我若不好了,我到擦亮眼睛看著你們又能如何!你們看著二爺,這人在這裏,心和魂早就飛到林姑娘那屋裏去了!”

寶玉確實沒有細聽她們二人的說辭。晴雯聽她如此說,細細看了寶玉的神色,撲哧笑道:“我的二爺真真得不記打了,昨日在林姑娘那裏受那兩個小丫頭的氣還沒受過怎的?”

寶玉聽罷,卻唉了一聲道:“我平日裏隻以為你們兩個是絕色的了,不成想林妹妹身邊的香草和香葉竟生得那樣。如此看來,我真真是個井底之蛙了。林妹妹仙女般的人物,原也該是那樣的丫頭方才配得。”

晴雯聽罷,知道寶玉又犯了那花癡的毛病,也不理會,撇撇嘴自去了。

襲人卻好個氣,便也不得發作,隻把那手兒都氣得抖做一團。

寶玉忽聽對麵黛玉院裏傳來門響,便伸著脖子看,見黛玉的院門打開,便掙脫了襲人,兩步就竄了出去,隻是一門心思往黛玉那屋裏跑,卻冷不防一頭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話說寶玉並不理會晴雯和襲人二人的聒噪,隻是一個勁地往黛玉的那屋裏看,見黛玉那院門大開,就急急忙忙地奔了過去,冷不防與一人撞個滿懷。待抬頭看去,卻是正好撞上了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