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入夜,小彌尚未回宮,冷烈著人去請,小彌抱著藺暻死活不撒手,回來的宮人支支吾吾,一一說了,冷烈大怒,拂袖離開金琉宮,徑自去千秋殿睡了。
若是平常,他定也有法子讓她乖乖聽話,可她孩子一般,又懷有身孕,隻怕她頭腦一熱,像今日一般拿著孩子出氣,便不敢再逼她。
青紗帳裏小彌安然酣睡,燭光灼灼,映著她絕色的眉目,藺暻坐在床邊,指腹一一滑過她的眼,她的鼻,落到她飽滿柔軟的唇上,終俯下身吻上去。
小彌睡夢中隻覺氣息灼熱,惺忪睜開眼來,見此情景驚愕的眨眼,藺暻覺她醒了,也不尷尬,深睫一彎,又在她麵上一啄,小彌又是眨眼,忙伸手捂唇。
藺暻微微含笑:“不喜歡我這樣對你麼?”
小彌半是害羞,半是好奇,天真開口:“烈說這裏隻需他一人碰。”
藺暻眸色一深,隨即微笑:“不是的,這裏隻該我碰。”他笑意溫柔掠到她麵上:“你不喜歡我麼?”
她刹那笑起來,拉著他的袖子道:“喜歡。”她說的喜歡,自是和喜歡玩繡球一樣的喜歡,藺暻不解其故,聽到耳裏笑的越發動人:“喜歡就好。”
小彌看他笑,自己也笑,藺暻眸色深了深,方才吻她額頭:“睡吧。”
幾日下來,小彌越發賴在藺暻寢室不出來,藺暻幾次將她送回去,她又巴巴的跑回來,冷烈本定了與她一起出去遊玩,行程早已由禮部擬好,這個時候,小彌卻也賴著藺暻不去,冷烈怒發衝冠,大袖一拂,自己上了攆車。
車內卻跪著一人,見冷烈進攆,躬聲道:“聖上。”
冷烈淡淡道:“都安排好了麼。”
那人道:“回聖上,早已妥當,皇後由宋統領陪護在側。”他拿出地圖一指:“玉統領猜測他們會在此處下手,已設好埋伏。”
冷烈點頭。
不過須臾,果聽攆前大亂,街上的賣藝打雜諸人見攆車已到,瞬間在一旁抽出刀刃,衝殺過來,遠遠隻見一個藍影策馬而來,張弓對準攆中,唇角隨著飛舞的衣衫揚起:“陛下,永別了。”
這幾天都是宋玉跟在身後,小彌本就惱他,對他瞪目,宋玉依舊低眉順目的跟在身後,卻是越發限製她的自由,最後隻將她關在金琉殿裏。
小彌哇哇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宋玉在宮內發展勢力,大多宮人都是他的心腹,趙正又不在,變成了他的天下,見她叫嚷,宮人忙哄,宋玉也忙道:“皇後忍耐片刻,馬上就放皇後出來。”
小彌眸光閃了閃,乖乖在貴妃榻上坐下了,宮人們見她安靜了,都鬆了口氣,金琉殿外卻是亂成一團,羽林軍隨禦駕出巡,隻有宋惜之鎮守宮中,宋惜之唯聽皇後令,沒有命令,自是不能擅自行動,宋玉率玥族眾人飛速打壓趙正勢力,關到暗室裏,占領宮殿。
同時,宋惜之接到皇後令,封鎖朝中大臣府邸,不讓他們邁出半步,整個皇宮迅速在藺暻的控製之下。
小彌看著殿外愈加陰鬱的天氣,終於開口:“栓子。”
她本是清脆的聲音,這會卻是清冷,一個內侍從帳後閃出來,低低道:“主子。”小彌回身,眸中一改澄澈,頓時風雲狂湧,一股淩厲自她眸中射出:“去吧。”
栓子稱是,很快消失殿外,他一直在宋玉手下做事,旁人並不疑他,很快又有幾個內侍進殿來,栓子隻說皇後要玩拋繡球,多幾個人玩才好,宮人都知皇後孩子心性,不疑有他。
過一會,皇後傳話要見宋玉,宮人忙去通稟。
宋玉踏進殿內就見小彌端正坐在貴妃榻上,不由笑道:“主子,您又要玩什麼?”藺暻已謀變已是蓄謀已久,況皇宮已在掌控之內,藺暻大計就在眼前,宋玉腳步自然輕鬆,一旦冷烈身死,小彌便可把攬朝政,誕下麟兒擁立為王,藺暻順利成章的成為攝政王,他腦中皆是美好畫麵,語氣自然輕快。
小彌一哼,冷笑道:“你還認得我這個主子。”
此語一出,宋玉駭然呆立,驚慌看她,小彌一聲低喝:“拿下。”周圍內侍立即凶光大露,他才發現不是自己培植的心腹,手段利索,倒像是習武之人,恍然看向小彌:“主子……”
他隻會暗器,心底裏又不想傷了小彌,很快就被製服在地,他隻掙紮抬頭,滿目驚慌:“你明明……”
小彌冷笑:“我明明死了是麼?”他也曾一度這般認為,躲起來吧,躲起來多好,那晚明明有個聲音這樣在她耳邊說,鼓聲似語,一句句戳到她心上,她痛失孩兒,敬佩的人心愛之人互相殘殺,她不該存在這世上。
因此,逃吧,躲起來吧,那個聲音這樣說。
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意識,小柯抱著她,說今生不離棄,他攜著她的手高高站在朝堂之上,說唯她一人。
懵懵懂懂,也隻在幾日前才漸漸明了。
她怎可躲,怎可逃。
她已失去南宮玨,怎可再失去愛人,失去親近的人。
她驟然起身,喝道:“說,藺暻在哪裏。”
這時腳步聲齊齊響起,宋惜之在前,很快率人製服宮內諸人,湧進殿來。
宋玉駭然瞪目隻顧掙紮:“宋惜之明明拿了手令,怎會去而複返。”她也不理他,隻聽宋惜之嘿的冷笑:“幫主傳令,何須手令。”
丐幫之中,常以暗號傳訊,宋玉身在深宮,自不知其中,隻以為拿了小彌手令即刻命令宋惜之,實在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宋玉手下多是丐幫舊部,宋惜之一個信號放出去,頓聞呼聲大氣,遙遙傳至千裏,驚得宮人人人自危。
小彌率人衝進千秋殿,果見藺暻在那裏,他一身青衣,猶如當年。
玥族弟子持刀相向,見到小彌都是猶疑,小彌以身抵刃,嚇得玥族眾人頻頻後退,他們對王女天生懼怕敬畏,也因王女而存在,藺暻也是靠“王女”名號才得以聚眾,如今到對王女動刃,自是抵觸。
小彌遙遙望他:“罷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藺暻漠然看她,難掩眸中痛楚:“王女她……”
小彌淡淡看他:“她太孱弱。”
藺暻嗤的一笑,眸中冷意大顯:“你殺了她!”
小彌眸中閃過酸楚:“你這樣想。”
他瞠目低吼,以指指她,:“你本就不該存在這世上,若不是你,她怎會消失!”
她知道他們之間再難言語,緩緩開口:“你若不束手就擒,我……”
藺暻冷笑:“你以為區區幾個乞丐就是我的對手不成。”他目光冷凝:“我準備了這麼多年,不過想奪她回來……”他看她目光愈加憤怒痛恨,走下台階,咬齒道:“你活著也好,隻要你腹中有子,他們也會乖乖聽話。”
他一個眼神,玥族人頓時士氣大聲,宋惜之也不甘示弱,殺氣騰騰,她實在不願再看到藺暻與南宮玨一樣下場,冷冷譏笑:“有子?”她垂眸安然:“你一直這樣利用我,我對你的價值,唯有如此麼?”她直直看他,眸中驚哀難辨似是痛楚又似傷心,戳的他胸口一痛。
她抬手,奶娘立即戰戰兢兢的遞上藥丸,宋惜之眉頭一簇,急喚道:“幫主。”
她一飲而盡,飲罷對他展言:“紅花之效,想來公子比我清楚。”
他萬不想竟親手她毀掉的孩兒,驚怔在地,隻是囈語:“為什麼?”
“在我死後,我手中的兵權也會還歸陛下,我再不能生育,公子出師無名。”她看著他,眼中掠出幾分疼痛幾分複雜來:“公子,你沒了籌碼。”
腹間倏地一痛,她臉色煞白,宋惜之伸手扶她,她強自推開,倔強立直,言辭懇切:“公子在小彌心中一直聖潔如梨花,何以利欲熏心,與小彌走到這般田地。”她身子微微一晃,滿目驚哀,憶起初見那芬芳含香的笑容,心頓時被狠狠擰了一下,意識愈見模糊,眼前幢幢的人影,她望著他,似是隔著千山的遙遠,伸手欲抓他的衫子:“我不希望你和他一樣……”
藺暻身軀一震,眼見她直直跌下,想都未想就疾步將她接在懷中,她柔軟身體入懷的的刹那,他眼前豁然開朗。
心裏卻悲戚的黯然愧悔,原他一直將月亮當做星辰,待回首,已經錯過。
箭鋒直刺攆中,紺碧以為得手,躍身而上,卻見攆簾一番,一個利刃迎麵而上,動作太快,快的連他都難以躲閃,刀刃直中胸口,帷幕翻湧,唯見冷烈沉麵端坐攆中,他口中噴出一口血來,,攆中那人一個用力,將他遠遠甩到攆下。
玉宇來報,宮中已然得手,他展眉看向皇宮方向,難掩複雜,緩緩啟唇:“回宮。”
冷烈回到宮內,小彌已經睡熟,禦醫立在一側,低低稟報:“聖上,娘娘隻怕再難孕育。”
他心中驚痛萬分,壓抑的語氣都含著冰冷:“那個孩子,果真本就保不住。”
禦醫道:“娘娘身寒體虛,若不殺掉胎兒,隻會連累母體。”他口中呐呐,不敢再言。
忽聽宮人一聲,“娘娘醒了!”冷烈疾步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臉上那層冰霜已然斂去,化作的溫柔的低歎。:“委屈你了。”
她緩緩搖頭:“不,我們有焰兒就已夠了。”她抬眼問道:“他……走了麼?”
冷烈點頭:“他自動解除防守,免了一場血戰,又將玥族解散,這會便在路上了。”
小彌垂眸握住他雙手:“我們都要好好的。”
他點頭:“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