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彌腦中渾渾噩噩,天地混沌的雲霧裏突見一張逼過來的俊臉,目光幽深複雜的看著她,不由失神,遇險時調戲人家的勁頭還沒褪下去,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撫上他光滑的臉,喃喃似是囈語道:“生的這樣俊,嫁給我做相公罷。”眼一閉,手垂了下去。
冷烈少有的呆住了。
方才小彌聲音雖小,屋裏靜極,屏簾外卻聽得一清二楚,諸人大氣不敢喘一聲,唯裝聾作啞的忙亂開著方子,毛筆軟濕的寫在紙上,似是長靴踩在厚雪上的聲音,弄晚尷尬的立在一側,咬唇憋著笑。
冷烈半晌才恢複正常表情,卻不自覺的摸了下臉,方才餘溫尚在,隻覺柔軟無骨,麵無表情的冷聲吩咐:“好好伺候著。”拂袖便走。弄晚應是,在他身後施禮。
他麵色不渝的出來,門外烏壓壓的跪了一片,皆是冷汗涔涔,動也不動,朱有德有心請示跪這一地的人如何處置,偷瞧他臉色,咕咚一聲,將滯在喉間的話咽了回去。
“朱有德!”
被冷烈一叫,忍不住嚇的一個激靈,忙道:“奴才在。”
“允你三天之內查出真凶,不得延誤,否則提著腦袋來見朕!”
朱有德戰戰兢兢,道:“奴才遵命。”
宮簷上翠黃的琉璃瓦被日光一映,流光四射,瀲灩如乍開的煙火,有風吹來,伴著新開的花香,便是如女子柔胰軟軟的拂在臉上,他唇角突就彎起來,氣道:“這廝。”
祿王急匆匆的朝這邊走過來,見了他,低低道:“四哥。”打量他的神色,笑道:“四哥似是很高興。”
他似是默認,並不說話,猶自前行,祿王垂頭跟在身後,一幅欲語還休的樣子,身後內侍遠遠跟隨,四周雕梁畫棟,漢白玉階,殿宇聳立,唯見皇家威嚴,祿王終歎一聲,繞道他跟前提了下擺跪下了。他似早料到此招,並不吃驚。
祿王叩首:“四哥,臣弟冒死進諫。”
他臉上的笑意慢慢斂了起來,挑眉輕笑:“你哪一次不是冒死?”
祿王聞言嘿嘿一笑,知冷烈並不真正惱他,說話依舊小心翼翼:“四哥扔下臣工在大殿等候,自己卻跑來查看一個內侍的傷勢,實在有礙聖顏,傳到人前,又會怎樣想四哥。”他不敢說的太多,頓了頓,又笑道:“臣弟這是給四哥提個醒呢,右相已在殿前等候。”右相袁世忠乃是先皇製定的帝師,此人雖不拘小節,對皇子卻是嚴苛,又領了數名言官諷議左右,以匡人君,冷烈想起來都是抵觸,一聽他到此,定是因方才的行為,此番見麵,必是一通言語,不由皺眉,隨即一歎:“也好,我正要找他老人家。”
祿王頗自覺的起身,頗是擔憂:“臣弟尚有一事不明。”他隨口道:“你說。”祿王道:“四哥若是喜歡她,何不納了她,就這樣放在身邊,到底不合規矩,況若是不慎有了皇子……她身份卑賤,又出身青樓,實在沒有福氣為四哥生育皇子。”
他不由覺得煩躁,心頭似是壓了莫名其妙的陰鬱,揮之不去,不知為何溢出一股疼痛來,似是蔓延的慢性毒藥,無聲侵蝕著他的血肉,他喉間濃重的一聲暗啞,終皺眉道:“不過一時新鮮耳,五弟不用操心。”
話說出口,胸口竟是刺痛。